一只浑身通红、扎着大辫子的蚂蚁朝我走来……呵!它已经按捺不住了吧!我在心里不由得暗暗苦叫起来,两只腿不由自主地打颤。只见这只红色的大蚂蚁把它的四只小腿像我一样放在冰冷的河水里,像蚯蚓一样不停地摆动,然后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我知道它在装睡,好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下手。
“啪!”“啪!”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清脆的耳光,剧烈的疼痛让我倍感清醒,声音也比较振奋人心。
河流要穿山洞——这凶险万恶的境地啊!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为了保持清醒和警惕,我准备叫醒身边的和尚,可我竟发现他不见了!我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尖叫了起来——和尚?和尚去哪儿啦?我看到和尚手腕上的那串佛珠躺在树叶上熠熠闪光,只剩下了那串佛珠……就这么一片树叶,他还能去哪?难不成,难不成和尚已经被它们吃掉了?
我猛地一阵晕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我分明地听到白森森的獠牙在向我尖叫!我分明地看到了和尚的佛珠躺在树叶上!河流要进山洞,那串佛珠在树叶上熠熠闪光如同黑夜里的幽灵,和尚在它们的肚子里!蚂蚁们白森森的獠牙在向我尖叫!它们要吃我!白森森的獠牙在向我尖叫!和尚在他们的肚子里!它们要吃我!河流要进山洞!獠牙在尖叫!和尚的佛珠!它们要吃我!它们要吃我!
一只白得毫无半点血色的人手搭在了我的背后,我吃了一惊,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回头一看,竟然是和尚。
“你去哪儿了?”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上了个厕所。”和尚说得轻描淡写。
“我找不到你了,你真的把我吓死了,我只看到了你的佛珠。”我指了指躺在叶子上的那串佛珠。
“哦……”和尚把佛珠捡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对我说:“我其实是嫌它戴在手上太沉了……”
我们很快就随着水流漂出了山洞,黎明的曙光在不远处泛起,就像一团明亮的火。我依偎在和尚的身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看到河的两岸是粉色的鸟,白色的树,蓝色的花,青色的怪石,还有紫色的苔藓……现在我就像一个盲人突然得到了光明一样好奇且喜悦地重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和尚又诵起经来,他念得很欢快。阳光一粒一粒地抛洒在我和和尚的身上,就像铺上了一层灿灿的黄金。我看到了远处白鸽和云雾围饶的地方有一座象牙般洁白高耸的塔,我激动得高声向和尚喊:“看那!通天塔!我们到了!”
和尚笑了笑说:“不,那是披萨斜塔。”
“披萨斜塔?”我有些失望。当树叶漂近了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起来:那座塔乳色的白塔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波浪式的花边,塔身的花纹上散落着黑色的斑点,显得乳白色的表层很有质感,果然像极了披萨。
一只白鸽落在我的肩头,我摸了摸它白色的毛。和尚的肩头也落了一只白鸽,但和尚仍旧念着经,一动不动。我轻抚着白鸽,在阳光下亲吻了它洁白的羽毛,然后将它放飞。它飞走了后,和尚肩头上的那只白鸽也随之飞走了。这时候蚂蚁们参差不齐地发出了惨叫——他们黑色的甲壳上落上了斑斑点点的鸽子屎。
我偷笑着它们,目光随着两只鸽子移向远方——它们环绕着披萨斜塔,在棉花糖似的白云间自由翱翔。
和尚对我说,要到通天塔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比西天极乐世界的大雷音寺还要远。我耸了耸肩,对和尚说:“听说有一个和尚叫唐三藏,从东土大唐到西天拜佛求经,用了十七年。不知道我们要走多久?”
和尚想了想,道:“至少一千七百年。”
这是个不尽人意的答案。我没想到要花这么长的时间,但这既然是早已经决定的事情,便是路途再艰辛也不能退缩。更何况——我身边还有和尚,我要陪着他。
和尚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意,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几个码头过后,河流已经流到了尽头,下一站是河流的终点——鸭嘴兽站。
我远远地望见一只巨大的鸭嘴兽在波浪似的柏油路上缓缓爬行,并不停地传出咕噜咕噜的轰鸣声,这声音震得我头痛欲裂,烦躁难忍。我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这庞然大物蹒跚的脚步,感受着空气中闷热的气流在我的周身打转。和尚把我拉起来,牵着我的手一起向鸭嘴兽跑去。在火红的太阳掉到水平线上之前,我们要消灭它肚子里的大螳螂,然后骑着它继续我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