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散文】念亲恩2

作者:落叶枫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0-12-30   阅读:

  
  (一)
  我的爷爷是当地方圆三百里有名的人,精明能干。周围村里的人提到他都是竖着大拇指,哪家有大事都得请他去参谋一番。听爸爸说,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大队的主任,说话有分量,不过脾气也大。
  他是一家之主,大事都是他做主,什么事都是“一巴掌直过”,绝对的权威,家里人都不敢顶撞他。奶奶从来不插嘴,偶尔忍不住细声说几句,他就拎着个水烟筒敲着八仙桌,吹胡子瞪着眼囔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一桌子的气氛被他给弄得不高兴,大家只好吧嗒着嘴扒饭。如果这个时候谁吃饭发出声音,或者碗里剩下饭粒,或者筷子插在盛好的饭碗里,都难免被爷爷教训一顿,我们姐弟兄妹都有些不敢跟他亲昵。若干年后我们才明白,文明的餐桌礼仪养成都是他的功劳。这也是一种良好家风的传承。
  他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七八十岁还赶集市。地里长的瓜果蔬菜之类,家里吃得有多的,他都要赶上五六里路,挑着满满的担子去卖,来回都是靠走。他脚程很快,挑着担子呼哧呼哧地走,偶尔换换肩,停下歇一歇,遇到熟人招呼声“老主任,又不放闲来赶集呀!”他回:“息哦!”我跟着去过一回就再也不去了,尽管他买了糖果给我,我的小短腿走不过急急如风的他,老把我甩到后边。
  他也不强求我,只是照常会去赶集。不赶集的时候,他也停不下来,早晚都要到地里和自由田看看,把地里田头的草除得干干净净,田埂上的泥巴刀削似的平整。把老水牛伺候得肚子鼓鼓的,再在樟树底下歇歇脚,抽一回老水烟,和叔叔伯伯唠唠家常,也会因嗓门大得罪人。都是村里熟人,知道他脾气,只好讪笑着离开。
  我妈听到就会说:“你看,你爷爷又是那么大嗓门,跟人吵架似的,他还以为是人人作兴的干部,老了,还这样!”
  奶奶也会说:“就是,不晓得跟人家争什么?有什么好争的事,改不了的臭毛病。”这些话只能在厨房的土灶锅台前说说。要不然爷爷又会回身转一句:“老子不要你们管!”水烟筒斜插在他腰上的绑带上,都在愤怒哒哒响。
  爷爷虽然有时会凶我们,可心里是疼爱着我们的。我们有时淘气,会偷偷地玩他的水烟筒,玩坏了他也不会责骂我们。自己又到后院竹林里砍下一大截竹子,做一个更好的。我们很羡慕他的手艺,央求着做一个,他只给我们每人做一个竹子笔筒,别有一番可爱。
  打发了我们,他再把自己种的烟草烘干,切成片揉稔成丝丝干烟,抓一小揪揪放在孔里,点上火,深吸一口,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泡儿像一条小白龙似的飘远,这就是他最舒服惬意的时候了。
  他有时还会逗我们,吸上几口,把我们呛得眼泪都流出来。我们再也不敢吸了,只是围着他看他吸着享受的样子。他睁开眼会冲我们甩刷一下烟筒,我们以为他要作势打人,哄得一下做鸟兽状跑掉。我们学乖了,就远远地看着他吸。他仍是一脸陶醉的样子。
  多少年了,他就好这一口。
  (二)
  毕业后,我上班了。我经常会用省下的钱买一些水果和蜂蜜等有营养的给他吃。他爱抽水烟,偶尔会咳嗽。我让他少抽,他说抽了一辈子,放不下。我也只能由着他去吧。
  他这一生都是随性惯了,倒是让我羡慕起来。
  身体好,闲不住的他还会去赶集卖老姜。路过我的学校,他会进来看看我,把特意给我买的好吃的零食从大铁门的缝隙里塞给我。等我进了教室,他才乐呵呵地离去。
  可有一日,我还在给孩子们上课,就听到大叔在校门口大叫我的名字,声音里的急促让我心揪起来,我匆匆跑过去,“你爷爷去了!”
  “啥?”
  “你爷爷去了!快走!”
  我赶到时候,白布已经遮盖住了他的脸和头。
  “爷爷……”我跪在了他的面前。
  “燕子,尝一下我做的菜好吃不?”“来给我煮一下芹菜,要有浆的那种才好吃,只有你奶奶和你会做”“给我去把衣服洗一下子,我去池塘里摸螺丝给你红烧吃……”我统统应着:“好!”
  “我女孙,大女孙,二女孙都是好挺当,都是提笔写文章的,是山里飞出的金疙瘩……”他依然是在老樟树下坐着,吸着不离身的水烟筒,大嗓门,胡子一翘一翘地说着话,老人们依然是像听着他讲古似的,一样配合他。
  我小时候就喜欢他讲古,他识文断字,年轻时做生意卖茶油,走南闯北见识广,说起来见闻头头是道。
  说什么见过日本鬼子捉人,他和大爷爷就躲在芦苇里逃过一劫,说山里的和尚医术特别高明,还把医术传给了当地的一个长工……还有水浒传,我听得津津有味,他更是讲得津津乐道。等我长大,他还总会和我不停地讲我听过无数遍的“古”。他说其他弟妹听不懂。估计是他习惯了我依靠着他,崇拜他的小样吧。
  我妈有时会和我私下啰嗦几句:“讲了一辈子古,还不是那几件陈谷子烂绿豆,讲烂的事。”
  我知道,他老了。他剩下的岁月里靠的是回忆过日子。家里没有几个人会听他的。他曾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主心骨。可分家后,他妥协了。他要重新步入生活的轨道。对他来说,定是不容易的。
  而如今,我再也听不到他有力的声音。
  (三)
  我还记得奶奶过世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很意外的大事。
  二姑奶奶家的小儿子就在我们隔壁村,曾是我爷爷最喜欢大外甥,他经常来我们家蹭饭,奶奶和我都不太喜欢他。无奈爷爷喜欢他精明会做生意,嘴巴甜,“小舅,小舅”哄得他一愣一愣的。
  可偏巧奶奶过世那日,亲戚们都来吊唁,送白礼,农村的习俗是送礼不能超过上午12点,他来晚了。爷爷气得山羊胡直翘,把他的钱扔在他脸上,在摔他耳光子的时候,被我爸和叔叔们拦住了,他也只好悻悻离开。
  自古以来“死者为大”,不敬重我奶奶,爷爷又怎会原谅他?
  即使奶奶出殡那日,这个小外甥一大家子穿麻衣带孝跪拜我奶奶,以求得原谅。爷爷也不瞧他们一眼,还下令我们所有人不准与他们一家来往。说枉费自己一直对他那样好,后悔的絮叨着自己真是被鹰啄瞎了眼。
  后来想想,他终究是疼我奶奶的。
  爸妈说,他走的时候没受多大的罪。这就是今世的善缘,今生的福报,善始善终。爷爷这一辈子帮助了许多人,不管前村还是后村,只要大伙有难事,都会找他商量拿个主意,大家都很敬重他,只要老远瞧见他,都会招呼他“老主任”一声。
  年老了,他也是自己照顾自己,没给我们这些小辈添任何麻烦。
  我一直很执念地想终究是奶奶保佑他的吧!
  奶奶和爷爷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每每想到他们,快乐、温暖的童年和无尽的美好时光就会翩翩翻飞,随心起舞。他们在春风化雨的微小事情中让我感到被爱包围的滋味,于默默中教会我善良、勤劳、勇敢和爱憎分明的品德。因为有了他们的爱,我的生活温暖如昔,美好如常!永远怀念他们!
  
  审核编辑:墨斗鱼   推荐:墨斗鱼

上一篇: 《 【亲情散文】念亲恩1

下一篇: 《 命运所系,使命相托

【编者按】 现代诗副主编   墨斗鱼:
生而为人,能有幸成为一家人,得有多大的缘分。相比奶奶的爱,爷爷的爱更含蓄和粗放。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