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六位，从今天开始，有一个大任务，必须利用课余时间完成。你们大概都听到了，咱们省、市、县局后天要来领导检查工作，搞好领导的接待。人面前的事儿全靠你们六朵花儿呢！呵！我现在就给你们具体说怎么办。一、你们六位先练习接待动作。二、练习后，先接受教导处验收，判定接待动作是否正确到位。三、正式排练一次。四、模仿实施一次。嗯，其实接待工作具体说就是招呼领导和各位来宾；再具体说，就是想方设法为领导和各位来宾服务；再具体说，就是为领导和来宾开门问好，端水洗尘，搬椅请坐，提水泡茶，倒茶递茶，发烟打火，洗果削梨剥橘子皮等等等等，今天你们就……”
　　“嘀铃铃……”早操下铃响起。
　　铃声止。鸡主任接着说，“就这么办吧。咱们现在分工，各自练习动作。今天的第一节课不上了，再把下午课外活动、晚自习都用了搞练习。一定要以高水平严要求搞好接待工作。下来，你们谁最能干什么工作，自报名后我再裁定。”
　　六朵校花谁也不作声。
　　“我看，你们先讨论讨论，一会儿把初步方案告诉我。”
　　鸡主任说完走出办公室去检查老师上课情况。一会儿，就听见两记响亮的耳光声。伴之便是鸡主任那沙哑的骂声从单面二楼晾台上传来。六朵校花闻声一哄儿跑出教导处办公室，抬头看二楼晾台。鸡主任气红的猴脸和挨打学生流出的鼻血交相辉映，实是刺激。还有他那脖子暴起的竖筋刀棱般地闪着逼人的寒光。上英语课的老师依旧在教室里领着学生练读英语单词。鸡主任转脸望着楼下。眉头挽成两个死结，恶恨恨地瞪着她们，吓得六朵校花一哄儿又拥入教导处。榴花最后一个进了门，便急忙关上了门。
　　“我说姐妹们，咱们快商量事儿吧，等会儿鸡主任回来了，咱们没讨论个结果准会又把关公脸子捧给咱们呀！”杏花说。
　　“是呀，咱们先说说，这端水清洗，开门请坐，递烟请吸，倒茶请喝，削果请吃……到底哪一项工作最重要呢？最重要的当然要找最能察言观色、最会揣度领导心思，最能讨人喜欢，加上最漂亮的人承担呀！你们说对不对？”梅花说。她提出解决问题的一个突破口。
　　“我说，这接待领导的每一项工作，每一个举动都非常重要，都会给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我认为应注意先入为主的规律与作用。第一眼让领导看见的应该是最漂亮的人呢？她会让领导获得第一好感。为此，我看咱们就先选美吧。”桃花又是一条独到见解。
　　“那还用选？这不明摆着嘛！”咱们都是各班众里挑一，再由鸡主任终决抽上来的，谁还够不上美？我认为咱们姐妹们各有千秋。干辣子桐花又耍她那急猴和泼辣性子了。“要选美，美中选美。我认为桃花姐，梨花姐最美最动人呢！我举手选她俩。”
　　“我同意！”榴花迎合。
　　“我不同意！”梨花反对。她说，“什么美不美？我认为应该注意聪明才智，要脑筋灵活，会见机行事。特别是向领导敬烟递茶的，要随时注意领导们的心理动向。比如，有的领导不抽烟，你就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硬劝人家抽；比如，有的领导见梨作酸，你就不能硬着帮人家切开梨子放在人家眼前，等等。这些现象复杂着哩，咱们得好好讨论讨论，看谁最会随机应变，就让她常陪领导搞服务。我脑子迟钝，让我替领导端水洗脸洗手就行了。”
　　“……”
　　讨论无定局。
　　“咣咣！”鸡主任敲门。
　　鸡主任一听六朵校花讨论无结局，气得一句话也不说。他低头一口气扯下了六块小方纸，又速速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揉成六个纸团儿：
　　“来，大家抓阄定工作，谁抓下什么工作就搞什么工作，毫不改动！”
　　紧绷着脸，低垂着头准备听候鸡主任训斥的六朵校花才笑着，风儿似地伸开嫩嫩的指头，各自从鸡主任的手心里刮出了一个纸团儿……
　　“嘀铃铃……”第一节课下铃响起。
　　“好，由于工作重要，时间紧迫，你们就再牺牲第二节课吧，按照各自的纸团分工练习，一定要做到熟练地准确地做好每一个接待动作。下来我就讲讲每一项接待工作的练习要领：开门要速度均匀，避免门颌页的摩擦声；讲话轻声，面带亲切味儿；弯腰点头要合乎柔情，动作要软而优美大方；端椅子轻起轻落，倒茶水提高细流，并注意酒七茶八开水只倒多半杯；递烟指头捏于无滤咀一端五分之一处；手上搽香脂什么的最好把指头蛋儿上的东西用纸擦净，省得拿器物给人家留下异味……”
　　鸡主任讲了一大通要领与注意事项后，便匆匆忙忙走出教导处，跟上一位转学学生的家长向大街的丫丫餐馆走去……
　　六朵校花各执其事，开始认真练习。
　　桐花和榴花各自站在教导处办公室大门两边，反反复复拉开门扇，合上门扇。嘴里还不停地配合着说：“请进。”杏花弯着腰端一把沙发椅一边放一边念：“请坐，请坐。”桃花提着常给鸡主任提水泡茶的银色小铝壶，倒了满满一壶开水，在三只玻璃茶杯里倒入又倒出，练习中默默念叨着“酒七茶八白开水只倒多半杯”的要诀……
　　星期四
　　早操。
　　“喂，各班的花儿，请赶快到教导处集合！”鸡主任通过两个高音喇叭用沙哑的声音喊。
　　于是，杏花、桃花、梅花、梨花、桐花、榴花一溜儿花枝招展地飘进了教导处。鸡主任去洗刷。
　　按照昨天的安排，六朵校花各自继续练习接待动作。她们心底里希望鸡主任今天早上能验上自己的动作，好让自己回到教室去学习。她们这阵子谁也不说一句闲话，就像被接待领导们已经站在她们每个人眼前似的。
　　“唉，我说你们先别练习那些动作了。”鸡主任一走进教导处办公室大门就说，“领导们来我们学校检查工作的具体时间还没有正式确定。这又来了一个新任务，就是要你们排练两个舞蹈，在人家检查工作时演出，以活跃生活，创设文明氛围。另外，据说领导们还有跳交谊舞的意思，这是小道消息。不过，听说已检查过的单位都这么做了。领导玩得很高兴，工作检查得很顺利。咱们学校不做也不行。那咱们就得先练习。要打有准备之仗！今天早读时间就先练习你们曾经跳过的十六步舞及交谊舞。交谊舞就是狐步舞。我知道你们几位中有些人已经跳过这种舞。那是一种最简单最常见什么领导都最爱的一种大众舞。你们跳过这种舞的人不少。像桃花、梨花、榴花都跳得很有特色。只是榴花稍泼辣一些，欠一些和谐默契感。这些情况都是我从街西头兰鸟卡厅的刘老板那儿了解到的。这很好。我也会点交谊舞，不过不精。待会儿你们的冯秀娟老师来了，我就和她一块儿给你们教一教，争取将来能自如地适应每一位来宾的需求与口味。来，现在咱们就把这会议桌挪开，腾出一块地方后，我就先陪着你们三位——桃花、梨花、榴花跳一跳，练习练习。”
　　一刻间，六朵校花在鸡主任的指导下把教导处办公室立即变成了个小小舞厅了。鸡主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一沓磁带中找出一盘，按在办公桌上的录音机上，再按下开关和前进键，一曲《粉红色的回忆》随之飘满了办公室，回荡在各个角落。鸡主任沉着脸，走过去，和杏花立即踏出了极不协调的舞步。杏花羞红了脸，把头偏向自己的左肩膀，给鸡主任亮出一个恶心与不忍受摧残心灵的姿势。
　　“要大胆，要放松，别那么那么难看的，像什么跳舞！”鸡主任不停地半劝半训地说着，其余五朵校花都低下头，羞羞地偷看着杏花那双偏带儿大红绒鞋和鸡主任那双油光闪亮的黑皮鞋在杂乱地踩着地板……
　　“嘀铃铃……”早读下铃响起。
　　鸡主任似没有听见铃声。他不停地交换着女孩子。已经跳得额头冒气，鼻尖冒汗了。冯秀娟老师从没有来教导处。
　　“桐花，去叫一叫你冯老师！”
　　桐花应声跑出教导处大门。她一会儿回来报告说：“冯老师正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