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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一站

作者:笑君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9-01-14   阅读:

  
  食堂虽然有三四间屋子,却没有供大伙吃饭的餐厅,三口联在一起的大锅就占居了一大半的位置。有些人,可能是懒得跑,或在门口的过道上,或在院子的空地里,蹲下去,将盛菜的碗放在地上,就地便吃了起来。
  书记、主任从来都是打好饭菜,端着就走,是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吃各自的饭。
  我是分别看到书记和主任的,看他们进入食堂,又端着碗走出食堂,都有一种莫名的傲慢,看我用的只是眼角的余光,很轻淡的一瞥而已,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也早就认识我似的。尤其是主任的目光有些复杂,似乎在轻淡以外,还多了一些轻蔑。
  我好像知道一些原因。我来公社,最初是我父亲与书记沟通好的,与主任是否说了,是怎么说的,我不清楚。或许,这就是根源所在。也正因为如此,我在人民公社的队列中,不由分说的,就成了书记的人。
  我和书记、主任,在公社的几年中几乎没有说过话,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似的。对于书记、主任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我对于他们是可有可无的。对于我来说,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因为我还太小,除了每月十几元钱的工资,其他的什么需求都不知道争。
  据说,书记、主任在工作上从来就没有一致过,什么时候,什么事都有各自的主张。但是,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书记占上风,表面上看,书记总是赢家。
  公社党委、革委两个班子中,跟书记一样年轻的人很少,比如团委书记、妇女主任、广播员等。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年轻人自然的成为一帮。而且,这个帮人数不多,却很团结。以主任为首的中老年帮,人数过半。可是,每个人考虑更多的是自身的利益,比如武装部长就是这样的人,与己无关的事,只随大流,轻易不得罪主要领导。因此,主任一帮的实力不强,关键的时候顶不上去。
  书记及书记一方,在获得每一个胜利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埋下了一份难以解脱的怨恨。这种怨恨,就像一粒种子,被埋得久了,只要气候合适,就会发芽、生根、长叶子。
  书记这一帮人,女人较多,都是单身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年轻男女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而且,还会愈演愈烈。工作也好,平时相处也好,有了一种超越工作本身的关系,似乎是不寻常的。
  俗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书记和他的女人们,本以为做事机密,毫不设防。熟料,人民公社就那么点大,又是两派对立。在很多人的眼睛里,人民公社是透明的,无论什么事情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书记和妇女主任都住在第二排东首的屋子里,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门。某天夜里,书记悄悄地进入了妇女主任的房间。关门,熄灯,一切都在无声无迹中进行着。门外无人,窗外无月,整个世界只在一片黑暗之中,有谁会关注人民公社的屋檐下,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呢!
  你还别说,就有人在关注着。主任和水利委员就住在前一排东首的两间屋内,后窗正对着书记和妇女主任的门,他们若是想注意观察书记的行踪,坐在屋里,只要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一步路都不用走,就可以看个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书记进了妇女主任的屋里,怎么能逃过主任和水利委员的法眼哩。
  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本来无可厚非,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你能怎么着!问题是党委书记居然睡自己的部下,这不仅损坏了党委的形象,更是让很多想动而未敢动的人受不了,起码不平衡嘛!
  于是,第二天的清晨,主任和水利委员去敲书记的门。试想,天亮以后,书记和妇女主任都在自己的屋里,谁还会承认夜里干了什么事情!
  有一点,我一直没搞清楚。主任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难道古话说的:“拿贼拿赃,捉奸捉双”的道理都不懂?是想着拿住书记的一个把柄,可以任意操纵,还是只想给书记敲个警钟呢!无论怎么说,这事弄得不好收场。
  于是,事情闹到了区里,区里汇报到了县里。没几天,来了工作组,调查开始了。调查的主要人员是武装部长,党委秘书,还有我们。
  为什么要向武装部长调查情况,他又说了什么,我无从知道。
  调查党委秘书,是因为他住的屋就在书记和妇女主任之间。按理说,他与书记、妇女主任的距离最近,若真的有什么动静,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得到。我这表哥可是个老实人,平时与书记、主任都是若即若离的,对谁都没有意见。他怎么说的,我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调查我,就有点不合逻辑了。我被看成是书记一方的,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对谁都无关紧要。找我谈话的是县区联会调查组的副组长,也是我们这个区的副区长,中等个子,胖胖的,很和蔼,说:“那天夜里,你看到,或者是感觉到了,书记去妇女主任的屋了?”
  这样的问话,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回答。我说:“没有!”
  “要说真话啊,实事求是,看到了就说看到了。没看到,就……”
  忽然,那副组长不往下说了,一双像叶片割开了一条缝似的眼睛看着我。
  “真的没有!”我又说了一遍。他的那只胖乎乎的大手向我挥了挥,坐在那不动了。
  我知道,这是让我走了。我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门。
  没几天,工作组走了。到底调查到了什么,我依然不知道。
  半个月后,书记调走了,去了什么地方,一时还没人知道。主任没走,还是主任,却新来了一位书记,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
  这事到此,应该是结束了。
  第二年秋季,征兵工作开始了。我虽然离开了农村的田间地头,可我依旧是农村户口。要想改变这一现状,无疑,当兵是一条路。
  于是,我请表哥帮忙,去找武装部长报名。表哥一向不善辞令,说话的声音小得跟苍蝇似的。他跟部长说:“今年好像是四川兵吧,让我表弟去锻炼锻炼。”
  部长的手一挥,说:“行啊,四川可远得很哩,别哭鼻子啊!”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我,怕真走时,我会变卦。
  我没敢笑,只是肯定的说:“不会的!”
  然后,跟着那一帮十八九岁的村娃们,在区武装部住了一夜。先是填填表,后又量量身高,称称体重。还脱光衣服,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身上摸摸、看看,就算体检结束了。
  体检后,我回了趟家,跟妈说:“我当兵了。”
  我妈很吃惊!她从没想着要让我去当兵,感觉非常的舍不得。可我坚持要当兵,她也只能随我的意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跟我一道体检的人,只有一两个人不合格,其他人都领到衣服,准备入伍了。唯独没有我的消息,我又去找表哥。表哥见到我,两只手老是摸着脑袋,不正眼看我,也不说话。我很诧异,就说:“表哥,怎么还不通知我领衣服呀?”
  “今年,你不走了。”表哥终于说话了:“你还太小,只有十六岁,明年再去吧!”
  原来,我被刷下了。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是太小了,恐怕军装都穿不起来哩。”表哥的情绪低落,脸上却是红红的,好像这事是他没办好,有点对不起我似的。
  这一年,我没当成兵。虽说确实不够年龄,可能不能当兵,武装部长是清楚的,要不然,他是不会让我报名的。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公社党委研究我们这一批兵时,主任拿着我的申请表,对与会的人员说:“太小了吧,这是去当兵,不是上幼儿园!”随手将我的那张表抛到了一边。
  他这一抛,抛掉了我自小就想当兵的梦想,也让我的人生多了一份遗憾。
  人民公社机关,基本上都是中老年人。但是,公社所属的部门里却有很多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有朝气,就会有多姿多彩的生活。
  我在公社以及公社所属的部门中,都是最年轻的,不客气的说就是个毛头小子。放电影的工作都在晚上,也不可能天天都放,总有一些是属于不工作的时间。因为我年轻,自然也就找年轻一些的人玩。学校有个老师小张,粮站有个开票员小沙,食品站有个杀猪的小秦,拖拉机站有个驾驶员小王……这几位都是年轻人,当然,都比我大。而且,这几位都是不喜欢与那帮中老年人厮混的不识时务之人,我们却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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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渭雨轻尘   精华:渭雨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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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渭雨轻尘:
虽是陈年旧事,读来却颇为令人感慨。苦驴河,这条带着苦味的河流,在它的两岸,发生过多少酸涩的故事啊。作者年青时的一段经历,虽然有些辛酸,但比起同时代的很多年青人,又算是幸运的。文中的革委会主任还是有着做人的底线的,不然那个书记的结局会很惨。但是这个主任的结局却有些令人唏嘘,直接映射了当地的政治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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