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场荔枝入梦来

作者:帘外落花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8-07-12   阅读:

  
  
  说到李场荔枝,知晓者估计不会多,说到油樟王国,知晓率蹭蹭上串。素有“天然油樟植物园”的宜宾县,油樟拥有量占全国70%,但我不讲油樟,讲荔枝,李场荔枝。“吃货”不讲吃货,是不能宽恕的行为。
  李场荔枝,首推大塔荔枝。大塔,听起来肉厚得很嘛,所以果大汁多,味道纯正。必须的呀!剥开外壳,露出奶白的丰满肉质,有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的美,甜蜜中有那么一线的酸,仿佛爱情得有一点打闹才俏显恩爱情趣。岭南荔枝甜腻,易上火,不及李场荔枝温润,可由着性子可劲吃。吃一颗李场荔枝,有心心恋恋的欢喜,如遇心爱人的灵犀。李场除了大塔荔枝,还有大红袍、妃子笑、楠木叶等10余个品种,年产均过万公斤。还有价值不菲的带绿,一公斤三五百元也是很平常。对,没看错,一公斤三五百元。啧、啧,帮“好吃嘴”们肉疼一会儿。
  宜宾产荔枝,产好荔枝,得益于地处金沙江、岷江和长江交界地带,自古文明出大河,长江、黄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印度河和横河佐证。风物美食望两岸,河谷地带有丰富的热量和水资源,宜宾全境海拔约在280-500米之间,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无霜期长。又有丘陵气候独有的春夏湿热,为荔枝生长提供了优质的条件。使得宜宾县域不仅油樟、竹木资源丰富,荔枝产量也位居蜀地之首,尤其李场镇因为栽种荔枝历史悠久,品种和老树繁多,上百年的母树随处可见,“妃子笑”品种母树以李场为最好。得天时地利的宜宾李场荔枝,口感品质均为荔枝界翘楚。
  相对大多数果木和食物,荔枝独占古色古香古趣,绝对原生中国。荔枝最早的文献记载出自司马相如所著《上林赋》,赋中称荔枝为离支。就是那个演了一出凤求凰,与卓文君私奔,当垆卖酒的司马相如,一个可以比肩司马迁的四川人。从司马相如生平轨迹来看,他写的离支(荔枝)极有可能出自宜宾县。赋中的“离支”,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果三•荔枝》解释并记载:白居易说:“若离本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则离支之名,又或取此义也。”白居易文如其名,又白又易懂,除了居易还乐天。荔枝摘的时候得连枝带叶,才能存放,若去了枝叶,当日变色。即使如今交通发达,荔枝运到全国各地,框里仍然有枝叶碧翠相伴,商家把荔枝一把一把束起售卖,像乐山街市卖的栀子花,有一点风情有一点俏丽,绝不只是为兜售生意而想出的翘头。荔枝,无枝不鲜。
  荔枝美味,不耐存,古人能得荔枝吃是一件大事,随便唠叨几句与荔枝有关的词,都是大家之言,这些人活到今天一定是微博大V。最有名的“吃货”杨贵妃,她为吃荔枝累死了多少马,没人统计过,但讲她吃的荔枝产自何处的文章和考据读过不下五篇,远如番禺、岭南,近则江津、乐山等。个人以为,从她生平轨迹和岷江流泾来推论,宜宾和乐山荔枝湾的荔枝可能性蛮大。贵妃因“安史之乱”受祸,被赐死马嵬驿,她没机会亲口说出吃了哪里的荔枝。但那句“一骑红尘妃子笑”不仅浪漫,而且柔情,不仅柔情,还充满了遐思,契合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咋读咋觉得人描写的是贵妃吃荔枝的场景。
  被贬的苏轼写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有这么美味的荔枝吃,管它身在何处,一如回顾“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淡然。如果那时候有广告,贵妃一定是代言人,苏轼为首席文案,白居易为首席策划。缓缓推开窗,拿起书简,绯红翠绿的李场荔枝出境,白居易:“李场荔枝,你吃了吗?”贵妃:“今年皇家不收礼,收礼只收李场荔枝。”苏轼:“李场荔枝,油樟林下吃,不思量,自难忘。”
  那年,黄庭坚贬四川任通判,吃了一口李场荔枝,咏出“五月临江鸭头绿,六月连山柘枝红。舞女荔枝熟虽晚,临江照影自恼公。”北宋是一个集中了文化绝学和艺术高古的时代,因赵匡胤重文轻武和不杀文人与上奏章的士大夫,科举到宋代又发展得极其完善,从而出现了大批“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的官员。他们在精神上比较自由落拓,行为上潇洒从容,收入也高,不用思考五斗米,犯错也不过贬得更远一点而已。其中又因勾栏瓦肆发展较快,手工艺精进,文人生活得惬意而自在。故这些遭贬谪的官员,权当增加见识和阅历,尤其入了天府之国又遇味美的荔枝,在笔端流出无限精彩也就视为平常了。明代丘浚“世间珍果更无加,玉雪肌肤罩绛纱。一种天然好滋味,可怜生处是天涯。”梁崇接着来了一句“露湿胭脂点眼明,红袍千颗画难成。”最以蜀中才女薛涛《咏荔枝》为喜欢:“传闻象郡隔南荒,绛实丰肌不可忘。近有青衣连楚水,素浆还得类琼浆。”曾读薛涛《锦江集》及其生平。一个女子,16岁入红尘,以才艺为生,好在那是一个崇文的时候,她得韦皋赏识,得元稹离情,人情始薄,红颜终洗去凡尘。想起在浣花溪岸品尝经岷江与锦江送达的李场荔枝,那汁液流淌的时光里,有过才情横溢的繁华与喧嚣,“无端摆断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唯有道观清心,那里更适宜一代才女的归宿。
  荔枝仍然年年开花,荔枝仍然年年结果,走进宜宾,满山绯红,如女子的玲珑。人和故事在时光里不曾老去,李场的荔枝已走遍大江南北,如他们当初写下的诗词,被时光浸染后,更有了况味和深情。好文,好荔枝,好的人与食物,皆如此。
  又是一年春好时,与宜宾友人谈李场荔枝,话语间有荔枝做诱,唾液分泌旺盛。说到兴致处,友人力邀荔枝熟时去李场,在油樟树下吃荔枝,据说是宜宾人最高逼格的吃法。友人说吃了荔枝去越溪河采风,追溯一场河流源头的信仰。在宜宾诗人麦笛眼里,越溪河是岷江委身长江之前遗落在川南油樟林中的一条叶脉,他讲叶脉是一条路,从汉唐的香火到黄山谷的《苦笋赋》,沿着书院里的砖,宋真宗钦赐的匾,程氏同门三进士的金榜,满山的油樟、荔枝和獠人洞,在解读悬崖上的偈言。越溪河红土下面的万龛塔林,在夕阳和晚风中敲响木鱼。诗人说只有越溪河的樟叶能炼油。
  昨晚,一场夜雨催熟了梦。梦里,李场荔枝红了,满坡绯色,汁液饱满,一颗荔枝有一颗荔枝的欢喜。醒来,坚定了行程,愿君多采撷,李场荔枝,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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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李场的荔枝,百折千回之后,原来这般地好啊。文趣可玩味,荔枝的鲜美不言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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