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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惹她生气了

作者:篱下花子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8-02-26   阅读:

  
  女孩父母和孔麦莉走出病房,女孩的爸爸情绪激动,叫嚣着要找刀劈了孔老师。
  很多人喊着,拉着……乱成一团。
  回来后的孔麦莉像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的状态如同在水里煮过的波菜。办公室的人围过来,亲热地问:麦莉,你到底说了什么,把女孩气成那样?
  麦莉望望天花板,又望望自己的脚,尽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可是很快,她眼神由刚才微亮迅疾暗淡,变得空洞,迷茫。麦莉忧伤地说,我没有说什么,我没有说什么……她闭上眼睛,痛苦地喃喃自语:我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我想不起……
  该不是和张老师一样,“打人”不知……你再想想……有人提示。
  麦莉咬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很久才说了一句,我前后回忆了很久,那几日我没有批评过谁,再说,那几日学校天天开大会强调教学安全,我哪里有那个胆量,敢顶风……再说,我很少批评学生。
  谁惹她(女孩)生气了?如同一个谜。
  全校四五千人那一周都在解那个谜?
  大家正说得激烈,有人在办公室门口喊,孔麦莉,校长叫你过去。
  我们静悄悄地盼着麦莉回来。不知是盼着谜底揭晓,还是盼着看麦莉?
  可是麦莉从校长办公室回来后,除了上课起身抬头外,就一直趴在桌面上。偶尔听见鼻子里哼哧一声,表明是个活物。
  下班后,我等着麦莉同走。我说,你怎么惹到那个女孩?
  麦莉说,我没有,真的没有。
  麦莉,如果是我遇到这件事,我真不知道怎么承受?我说。
  麦莉抬起头,看着我,淡淡地笑着。
  麦莉长得矮胖敦实,真有点像一粒饱满的麦子。她的矮胖敦实,憨厚迟钝,似乎可以化解一切障碍。因为她惯有的乐观大方,善良明亮,感觉在她生命里,似乎就没有灰色地段。我多么希望,她这一次也能迅速解谜,给自己解围。
  麦莉像是知道我要问她去校长办公室的事。我还没有问,她就自己说了。今天我去“皇后”办公室,你不能想象那个情景,就像电视里审问共产党一样,“黄后”问,旁边的几个副校长帮着提示,暗示,旁边几个人记录。问一句答一句。感觉空气都是酷刑。每个人都绷着脸,皱纹里都夹着僵硬的铁丝似的。她一边说,我一边想象那个镜头,骨头里冷飕飕的。
  你承认了?
  没有。
  我根本没有说什么,承认什么。
  起初他们是鼓励提示安慰我勇敢说出惹得那个女孩自杀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后上升到师德,道德,人品……可是无论上升到什么,我没有说过就没有说过啊。
  大帽子会盖死人。我说。
  我无法解释,但我内心无愧。晏芭蕉,你相信我说的吗?
  我郑重地点头。
  两人一路无语到分开。
  第二日,学校调度了学校所有相关的摄像资料,还找了孔麦莉班上几乎所有的学生谈话。为了避免孔老师的影响,全部采用分开隔离谈话。
  很清楚,上升到道德评价的学校领导,开始怀疑孔麦莉的人品。每个人都看出来了,但是无法解释,也无法证明。
  谜底在哪?人们一直在等待。谜还是谜。从医院回来的女孩,学校让她自由选班读书。在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十五六个平行班。女孩说,不,我就要读孔老师的班。学校说,你既然被她逼到自杀,还选她的班做啥?我们好老师多得很,你换一个班。女孩坚决否定。
  这明明是一个明显的矛盾,足可以推翻女孩自杀事件,可是沉浸在要谜底答案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疑问。
  有些恍惚的孔麦莉,亲自给女孩做工作,你换班吧。女孩还是不愿意,她说,我只喜欢孔老师,其它任何老师都不喜欢。
  气得有些糊涂孔老师,淡然接受了女孩。可怜的她,也不知道为此替自己打开一个口子。
  就像魔盒被打开,整个学校都被惹生气了似的,处于愤怒之中。就在那天放学,我被办公室教师堵在城中村的巷道,要我承认说过马国粹老师在家庭开辅导班的事?我望望前面两脚撑地坐在自行车上,如同一棵茂盛松树的马国粹,再望望后面如一堵墙的杜伶俐。
  杜伶俐是某个单位头头的夫人,平时古道热肠,和马国粹是好朋友。两个人都像铁人,散发着寒气。看这阵势,我马上想到电视里,在狭窄巷子中抓捕共产党的镜头,还有孔麦莉讲审问共产党的体会。我突然惊慌起来,心撞得胸腔四处都痛。我甚至有些虚脱,以为自己真是被拦截的共产党。像是穿越了般,但我马上对自己说,你啥党都没入,鬼来的共产党?我支支吾吾,你,你们……人高马大的马国粹,对于我内心确实是种倾轧。
  我平白无故说他办辅导班,对我有意义吗?再说,我没有去过他家,我怎么知道他办辅导班?在那里说过,是否说过,其实我早不记得了。那一刻,我体会到孔麦莉的无助。
  马国粹说,以后请你不要说那些话,都是一个办公室的,闹着也不开心。刚说完,杜伶俐马上尖锐地补充,你听到没有?
  我无助地点头。他们一说完,马上就消失在曲折的巷道里。
  许久,都感觉像场梦。
  次日,杜伶俐又带领办公室几个人,冲进来冲出去,集体反抗我的学生到办公室改作业。
  我想和孔麦莉说说话,但是想着她心里也难受,就没有说。
  我本来想着,怎么帮帮麦莉。没有被“皇后”,没有被学生和学生家长收拾的我,重重躺枪在办公室同事手里,躺枪在这个充满愤怒的世界。哪有可能去帮麦莉?即使是说一句安慰和鼓励的话,也没有任何心情。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实现当初对麦莉的承诺:要互相帮衬!
  接下来那一周,我和孔麦莉都不知道怎么过完的。
  一个月后,又是工会活动。全体教师集中到操场看男教师篮球比赛。天冷得很,很多人都在咳嗽,打喷嚏。快结束的时候,“皇后”来了,看到有两个男教师穿着皮鞋打比赛。她阴冷着脸,说:鞋都没有换好,打什么比赛,本次活动取消。
  几百人灰溜溜地离开。
  孔麦莉惊叫一声,跑了。
  孔麦莉疯了……她疯了以后,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事件的谜底。
  一年以后,我偶然问起那个女孩,当初孔老师怎么惹你生气了啊?
  女孩慢吞吞地说,其实那次孔老师并没有批评我,我自杀,是因为我喜欢的男孩去爱别人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几乎想咆哮。
  女孩不愿再交谈。
  我想替孔麦莉讲清真相。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们只关注当初的过程。
  孔麦莉已经疯了,我告诉她也没有用。
  我去了乡下教书,偶尔去看看精神病医院的麦莉……
  离开那天,我看了最后一眼校门。校门顶上是一条向空中翘尾的鱼型弧线,鱼张开大嘴。据说寓意源头活水,象征开放接纳。
  世界是那么安静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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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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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学生自杀,对班主任来说,真是天大的事,不管你有没有责任,别人都会对你有看法。学生没有死,班主任最后却疯了,值得深思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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