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作者原话:“我的心情越来越凉了,无边的绝望和恐惧包围住我。”这从里我们可以充分肯定,大毛其实渴望的是关心和解脱,死只是他想不到办法的办法而已。
第五天,应是回光返照的一天。饿过了头,身体的消化器官处于麻木状态。一个靠拦路抢劫发家的坏人,给了他人生最后的也是仅有的温暖。第五天应是大毛绝食的高潮部分,由于经济紧迫,爸爸给寻来一个摆地摊的江湖郎中,诊断为“肾衰竭导致的虚火上升。”
一个生存都成困难的下层公民,却患上了“肾衰竭”这样的富贵病。父母没有去怀疑招摇闯骗的江湖郎中,却选择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父母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它人了。人们人云亦云,没有人怀疑这句话的可行性,都报以鄙视和冷嘲热讽。公司在第一时间开除了这个不能再创造价值的员工。那个媚上欺下的经理,更是十足的哈巴狗,自己都是一个打工阶层,却处处想欺踩比自己地位更低的人。这是怎样一种怪象呢?真正的杀人越货,男盗女娼,没有人去指责谩骂,而当贫穷与病魔连结在一起时,才会招来人们的想入非非,唾弃与嫌恶。
此时的父母在干什么呢?“……你到底是怎么弄出这病来的?……死了干净,免得刺我眼睛!……越发盛怒了,哭闹着说她养了一条毒蛇,不但不思回报,反而成为她一生的祸害。接着又骂爸爸是败家子,骂我夭折的哥哥姐姐没良心……”,母亲最直接的动作就是不做饭,全家饿一天。父亲同样不过问生病的儿子,一个人跑出去,整夜不归。
读到这里,我的心无法平静。这是怎样纠结的一种恨呢,比外人更甚。虽然我时常讥诮瘗花秀士看事物过于悲观,但我相信,他写的这种近乎仇人的亲情关系,应该存在。那种切肤的痛,透彻心底的冷,非亲身经历过,不能描叙。
第六天,意识开始涣散。应该说这时才是大毛极端渴望死亡的真正时候。当一个人意识到一切都不曾拥有,心灰到极致,死,才可能成为真正的享受,成为激动人心的体验。父亲整天整夜打麻将,不回家;母亲一晚不睡,精神好得出奇的碎碎念,已引不起我的任何反应,我满怀喜悦地静静等候那个百年之后众生平等的去处。
第七天,大毛终于魂游太空,蒸发在温暖的阳光下。温暖他的,陪伴他的,唯有普照大地阳光。无忧惊惶失措的大叫,也与他无关了。
对于女朋友无忧这个人,作者是没有恨的。无忧在大毛最后时刻的出现,充满了讽刺。无忧说与大毛分手,最后还是忍不住来找大毛,说明分手与大毛这个人本身无关,或许是想通过分手,激励一下大毛也未可知。或许她意识到爱情很美好,但现实更不妙。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所认为的幸福的权利,所以我们无权指责,唯有理解。
如果说社会劳动制度的不健全是压死大毛的大山,爱情的决裂是那最后一根稻草,那么人间的冷漠,亲情的缺失,强烈的孤独感,可有可无的存在感,就是大毛死亡的催化剂。大毛为什么采用慢长的绝食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快速的跳楼或喝药?我觉得他一边在享受自虐带来的快感,一边还是有所期待的。否则不会在绝食的第四晚,也就是母亲的决绝态度下,在确切地感知到生命在流失的时候感到绝望和恐惧。还有一些地方,我在前面也分别做了提示。在绝食的七天中,有很多机会人们都可以挽回他的生命,给他关心爱护。可是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冷漠和抛弃。综上所述,我个人认为以上观点成立。
渴望死亡,并非是个象,而是当今社会的普遍病症。前些日子网上还曾风糜一时的“死亡墙”就是最好的证明。听说凡是看到过死亡墙上内容的很多后现代意识的青年人,都选择了死亡。笔者认为“死亡墙”本身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玄妙,也许恰巧它上面的内容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拨动了那颗求死的心弦。
(二)死亡样本的文学性和艺术性。
《死亡样本》从文学思想上讲,沿袭了一些颓废因子和作者个性中的偏执因素。这个观点不加论述,直接定罪。报仇雪恨等待多时。
本篇的选材是成功的,是人们痛而少有涉及的一个思想死角。诗人海子的死亡除了“面朝大海,春晚花开”等一些诗句得到认可与颂拨扬外,对更多默默死去的海子,并没有起到帮助作用。文学的、精神层面的建设也没起到重视和推动作用。
秀士的这篇文章让我们再一次揭开“和谐”社会后面温情脉脉的面纱,直面精神文明的建设,劳动制度的健全,小到家庭成员间相处之道的思考。
我还是多讲讲《死亡样本》的艺术性。
作为一篇小说,秀士的心理刻画相当细腻,生动而逼真。特别是最后几天,死亡慢慢靠近,那种生命一点一滴流失,意识抽丝剥茧般慢慢飘散的刻画尤其深刻。大毛面对死亡,由自虐般的赌气,跃跃欲试,到恐惧再到麻木,最后平静,再到喜悦的渴盼,都清晰而明了。
想死,找死,却又按步就班的上班下班,拼命的做对做好,这个人物性格本身就充满了矛盾。一面想摆脱困苦,一面又担忧父母。殊不知死亡本身就是对父母最大的伤害,死亡过后,也无法顾及父母。说他自私吧,他还孝顺,说他孝顺吧,他又不管不顾的一心寻死。
本文语言技巧娴熟。对某些现象的表现方式独特而生动。比如:形容流畅,他用了一个比喻“跟撒尿一样”通俗而直观。人们膀胱告急的时候,都是一气呵成。“几个司机像拖一条死猪一样,生拉活拽的把我拖离了现场,然后又像扔垃圾袋一样,把我扔在了人行道上。”“李大毛,你吃了什么减肥药”这些活泼泼的平常话语,用在此人此境,读起来竟是那么充满喜感,读之后又那么令人伤感。这种句子很多,作者很擅长用喜剧的表现方式达到悲剧的效果。
不着痕迹的明讥暗风更是秀士的拿手好戏。文中比比皆是,我就不一一例举。
文中几次对比手法的运用,也加强了文章的感染力。做操时别人与我的慢动作的对比;“好汉”张文榜身体倍儿棒,千方百计想减肥不能成,与我饿得皮包骨奄奄一息相对比;他安安份份做人生活无着,与后来靠抢劫发家致富生活安乐相对比;坏人张文榜对我的热心帮助与众人、父母的态度的对比,无一不起到增强感染力的效果。
《死亡样本》一文,作者采用线性结构,没有运用一贯偏爱的繁复的表现技法,一步步一天天循序渐进,把一个活生生的年青生命写得该死不活,无疑是成功的。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鸡蛋里没有挑出太多骨头,本人深表遗憾。所谓君子报仇,来日方长。
附《一个业务员的死亡样本》链接:
http://www.mwhongchen.com/duanpian/duanpianxiaoshuo/2014-04-11/3883.html
2014年4月11日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