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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的向日葵

作者:曾是刀客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04-09   阅读:

  
  长安接着讲了个故事,说是有这么一个女人,自己不生养育,就一直是照看别人的孩子,每看大一个,人家就抱走了。这样经历了好多次,她就伤心好多回。最后,她的结论就是:别人的孩子不要养。说山寨开发本来就是别人的孩子,这让陈藏好一阵无言以对。陈藏说:“真是想不到。”长安说:“这年头,自找糊涂的人越来越多。”陈藏忽然明白长安为什么总是给人清冷的印象了。是长安自己把自己设置在旁观者的位置上了。在长安眼里,除了她自己,她看每个人都在自找没趣。就象《哈扎尔辞典》上的阿捷赫公主说:“我习惯于自己的思想一如习惯于自己的衣裳,那些衣裳的腰围总是一个尺寸。我上哪儿都只看见这些衣裳,甚至走在十字路口也这样。这是最糟糕的,由于只看见衣裳,在十字路口就看不清东南西北了。”
  又一班山寨旅游专线的班车风尘滚滚驰进车站。任何交通本身都是为双程往返设计的。车上那些低眉顺眼一脸小心的山民也开始进城了。他们起初是因为交通便利而进城来看稀奇。慢慢的,那些换上削价休闲装的山民看上去更像是为存心适应城市而来。这让陈藏想起一群雨前郊外的燕子:它们弯弯曲曲地在道路上飞来飞去,时而飞到地面,让泥洼里的水沾湿自己的胸脯,继续向远方飞去,有的嘴里衔到了东西,就离开道路,飞向枝头,安巢立营。早一年才在南塘街上站稳脚跟的擦鞋匠老胡,刚刚用积蓄开了间不足20平米的擦鞋店。老胡爱说:“我就是个背井离乡的人,哪能赚钱了,混口饭吃就算毬。”老胡脸黑嘴宽,所以陈藏暗地认定,他就是一只活脱脱善于迁徙筑巢的燕子。山寨人纷纷涌入城里的时候,老胡抓住人力低贱的时机,收了一个学徒。在旧书铺里,老头叹着气对陈藏说:“隔壁擦鞋的老胡自以为很精明,恐怕有损无益。”陈藏说:“你从哪里看出来?”老头说:“嘴。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裂宽如劳燕,相书上有说,行路维艰,不太平啊。”
  老胡很得意有个徒弟可以使唤。干活的时候,他就多用嘴,徒弟低着头做。开始,小徒弟开始确实有点慌手乱脚,但很快就显示出心灵手巧的本性了。他做事踏实、细致,有人的时候既不会胡乱插嘴搭话,闲时也不往街上乱跑,让老胡没办法不喜欢他。到了一个月后,老胡就把擦鞋、修鞋一揽子都放心交给徒弟独立操作,每天改成两个人轮流守铺面。这样,老胡甩着手回家吃饭时,走起路来就很像一个老板了。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最无意生非的时刻。一个自称叫罗拉哥进来,不仅打了擦鞋的小徒弟,还把店门、玻璃、鞋架子、修鞋机能砸的都砸了。连打带骂,并开价索赔5000元,理由是,小徒弟给这位顾客的鞋擦错了鞋油,并且错得很厉害。待老胡赶回被砸的小店,从小徒弟口里获悉,来到擦鞋店的罗拉哥将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伸出来,要求上鞋油。末了,小徒弟向他要5元擦鞋费,遂遭罗拉哥从身上抽出甩棍来一顿抽打。老胡也顾不上心疼,赶忙求和,不料罗拉哥愈发放狠:“不给钱就杀了你们。”最后,老胡只好向百米之外的派出所报警。罗拉哥被警察带走了。老胡在带着小徒弟去治伤的路上,却接到派出所的电话:“罗拉哥有艾滋病,你们的医药费可能要不回来了。”
  老胡找人来重新安装店门,看见隔壁的门口坐着老头和陈藏,知道他们是在替自己看门,就勉强挤出笑容,躬腰抱拳的表示感谢。陈藏说:“这下子,大家都可以放心了。”老胡深深地叹着气,又说出自己在派出所门口亲眼目睹的一件事,陈藏听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往地上吐口水,说老胡也就被吓了这么一下子,结果也真就满口谵语起来。老胡说:“要不,你亲自去落实一下。”陈藏说:“退一万步,他是今天跑了,明天还得进去。”老胡说:“罗拉哥这人,以往来擦鞋我都是不敢收费的。”陈藏说:“都是让你们怂出来。这年头,人怂的被欺,也只有遇上你们这样的人,他才狠得起来。”这样说着,看到老头的脸上忽然起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陈藏是越来越佩服老头肚子里的那番包罗万象的见识了,什么事情放在眼前,老头都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讲出一个不同凡响的道理来。有些话即便有气无力地说道出来,陈藏听在耳朵里便如雷鸣一般。这老头饱经世事,已经活成了个通灵的老狐狸,但老头终究没开口。陈藏问老胡:“你到底在怂什么?”老胡像患上重感冒般的粗粗喘了一口气,哑声反问:“交互传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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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时间,老胡小店被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拔起萝卜带出泥,由此牵扯出不少不为人知的事情,有一天连夏半山的饭庄竟然也在口口相传中冒了出来。陈藏听说后就去饭庄找夏半山,他正巧在楼上闲着,喝着酒,和派出所的小刘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陈藏见夏半山在小刘面前矢口否认与罗拉有过纠缠,也就坐在一旁陪着喝酒聊天。过了几日,夏半山约陈藏一道去山寨玩几天。陈藏到单位请了假,出门前遇到长安。长安说,她也要去。甩着手就跟着他们上路了。这么多年,陈藏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安这么轻松活跃。在花花绿绿的新山寨的一个篝火之夜,当地人用一种含混不清的语调给他们唱了一首歌,虽然还没有弄明白歌词的含义,长安当时就感动得情不能自禁,泪如雨下。第二天,非要陈藏一定去找到那个人,把曲谱和歌词给她笔录出来。
  他们回到城里,才惊闻老胡犯案了。是命案。后来通过新闻才得知,事发当日罗拉哥带着一个开着车来到鞋店外停下,然后罗拉哥一个人踹门而入,对着机器又一番乱砸,开价从5000涨到了6500,嘴中念念有词:“还敢报警,看我不弄死你。”事实上老胡早就怂了,已经预先在怀里揣了1000元钱,这是擦鞋店半个多月的收入。他企望破财免灾不是一厢情愿,否则他只有远走高飞一途。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完全是一种失控的疯狂状态:罗拉哥举刀要砍老胡,老胡的惊惧更多是源于对艾滋病的恐惧,一下冲上前把刀夺下来,但罗拉哥反手抱住他,不让他跑。同时高声喊着外面的那个人的名字,要他进来弄死老胡。老胡吓蒙了,情急之下,干脆闭上眼睛,对着罗拉哥一顿乱砍,直到他撒开手。砍杀发生在不足20平米的修鞋店里,没有目击者。老胡交待说,他被逼入角落时,罗拉哥死抓着他,还反抢菜刀,“砍剁出自本能,当时我要是不干死他,就是他干死我。”但到现在老胡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在不足5分钟的时间里,狂砍下了24刀。
  现在,夏半山当着警察小刘和陈藏,才开口说出实话,罗拉哥也敲诈过他的饭庄。罗拉哥说是吃坏了肚子,开口要价1000元赔偿,夏半山不同意,就找上次那个戴墨镜的汉子去解决,结果拿不下来,最后还是掏了2000元赔偿了事。陈藏没想到夏半山也会这样,他一直以为夏半山是个很有办法的人。陈藏说:“看来,你还是写剧本时候的夏半山,功夫都在嘴上。”夏半山说:“我知道自己的命比钱还重要。所以,我没有办法不胆小。”小刘的表情有点复杂,渐渐地收起笑容。他摘下帽子,皱起眉头。陈藏注意到鼻梁上仿佛是打了个结的小刘,和平时年纪轻轻的样子差别很大。小刘说:“你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夏半山说:“应该说,我是最胆小的人。”后来陈藏问小刘:“你为什么说夏半山是个聪明人?”小刘说:“一句话,罗拉这种人就是个刺猬。”陈藏就有些不明白。小刘说:“你不懂罗拉这种人。这样的人,对自己都充满了毁灭的欲望。”陈藏想了一会,说:“你们怎么不把他拘留起来呢?”小刘笑起来,反问:“我能把他关在什么地方呢?”小刘接着说,“这种事情,在全市都是史无前例的。”他看陈藏还是不明白的样子,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一旦发生不可以预料的冲突,交互感染怎么办?”
  陈藏回忆起老胡那天说的。第一次来砸店的罗拉被带到派出所后,他就开始大嚷自己是艾滋病人。在派出所向有关方面核实的当口,他冲向所里的厨房,抄起菜刀和勺子,大叫着冲向值班民警。“我赶到派出所时,他正拎着刀四处追警察”,老胡青着脸说。接着,老胡很快躲到对面一个胡同里,看见刚走到派出所的小徒弟肩胛骨挨了罗拉一刀。而被追杀的民警最终破窗而出,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对准罗拉。他终于停住了,将菜刀、饭勺扔到派出所门前空地后逃跑。派出所最终还是没有对其采取强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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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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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多条线索并存,有的按照事件的发展顺序进行,有的打乱了这种循序,需要读者自行整理。文中的向日葵们向着金钱这个日盲目的追逐。小说显示了作者高超的驾驭题材技巧,令人叹服。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4

  • 下寨龙池

    这个写的很有小说选刊上文章的风格呀。只是那个打乱顺序的叙述技巧是老刀常用的技巧。我也学会了。

    2014-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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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是刀客

       呵呵,哪有那么好,过奖了。

      201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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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老刀,真是这样的,选刊那些都这样的语言,这样的气氛。你这个比帅三任五们的那几篇多了几份正经,少了几份调侃。庄重了许多,比口口相传又多了几份真实,少了几份荒诞。

      2014-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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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是刀客

       呵呵:)

      2014-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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