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洗劫了十来户人,家家的男人都自觉地替我背负重物,走到大街上时,我的背物队伍已排成长长的一大列。前面走的是背物的男人,后面跟的是女人们。那个老汉格外卖力,走在队伍前持根木棍在吆喝,催促快行。老汉凑上来,向我挤巴着眼说:“爷爷,我年轻时也像您这样干过。”
我对这个老汉心怀好感,答应他当我的奴隶的请求。在一个街角,老汉向另一队驮物人群中的一个亲戚喊道:“姐夫,我运气好,跟了个大王爷啊。”
那人也有些得意地还口:“啊,你没长眼啊?我家的千总老爷在前头走哩。”
出了城门,走回营地,我发现我的队伍竟然增加了近一半。原来是老汉一路炫耀我是大王爷,惹起俘虏们的羡慕,偷偷加入我的奴隶队伍的。我细点了一下,这支队伍约有三百多人。
啊,这就是我的战利品。他们身上背的自家财物,包括他们,都是我的东西,供我享用的。
奔过来一个骑兵,气急败坏地在我的俘虏中找人。他叫骂着喊:“畜生,溜号了你?包袱上抹锅灰的,都是我的,滚出来。”他奔向我,把我从马上拉下来,就是一顿乱脚踢,骂道:“小杂种,敢偷老爷的俘虏?”
老汉扑上前说:“兵爷,这位是大王爷。使不得,使不得。”
骑兵端详我一眼,哧笑一声:“妈的皮,街上冒充王爷夺俘虏的多的是。你脸上写着啊?还是裤裆里吊着?”
我彻底被这个兵痞激怒,翻起身,一头就把他撞倒在地。本想抽他几个耳光解气,不料,这人竟然抽出了弯刀,劈头就向我砍来,我躲避不及,胳膊上被他砍了一刀,鲜血噗地就喷了出来。
我失去了理智,提刀格斗,兵痞不是我对手,几个照面,刀刃就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慢慢地软瘫下去,鼓着腮帮,喊:“好刀法。”随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俘虏们欢快地跳起来,老汉挥着双臂,喊道:“剁成泥,剁成泥。”
“剁成泥!”俘虏们在呼应。
这时,我感到了臂上的巨痛,有些目眩,手中的刀把握不住,掉在可地上。老汉奔过来,拾起刀,有力地砍向尸体,一边砍,一边骂:“叫你抢,叫你抢。”
父亲听到我受了伤,带一群卫兵前来探望。经过包扎,刀伤未及骨头,谅也无妨,父亲才放心了。
父亲的部下查清这个兵痞的俘虏队伍,他人都死了,那些俘虏们还在原地翘首等候,没有一个人趁机逃命。这支俘虏被押过来,并入我的俘虏队伍。
不愧是打劫的高手,父亲策马在我的俘虏队伍中跑一圈,就估算出了金银的数量。他没好气地说:“尽是些小户,没几个钱。人也不壮实,留他何用?”
父亲喊起了口令,俘虏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旷野走去。约走了半里路,前面是个大土坎,队伍停在了那里。
他从马上跳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出命令:“预备,按顺序把身上背物堆向前来。”
约有五百多俘虏把背负的东西堆在父亲面前,女人们则把头上的首饰和臂间的包袱也排队上前放在财物堆里。
“归列!”父亲打个哈欠。
人群排好队,个个按父亲命令把手举了起来。
“男出列!”
男人另排了一队。
“预备,男第一排出列,齐步走。你们的任务,前方去捡拾刀子。”
俘虏们感到了不祥之兆,跪地哀叫起来:“爷爷,留条命,跟您回家放羊啊。”
父亲怒吼:“哼,你等老弱,回我家是累赘。杀!”
那个老汉冲出队伍,扑上来就抱住了我的腿:“老爷,救我。”我向父亲望过去,父亲板着脸,细声对我说:“杀!”我反驳说:“我答应他了,当我奴隶的。”父亲走过来,从老汉身后一脚,老汉倒地时他迅速的刀已经穿透了躯体。父亲在鞋帮上擦着刀上的血,缓缓说:“第二排出列,齐步走!”
第二排走到父亲跟前,父亲难得地露齿一笑,说:“准你们不死。不过,你们要替我行刑。”第二排人马上爆发出感谢声。
派出去寻刀的第一排人回来了,他们步伐整齐,每人都寻到了上好的刀。
父亲打起哈欠,命令:“第一排,齐步走,一二一。交刀。”
哗啦一阵响,第二排接过了第一排人手中的刀。
“第一排,向前五步……走!停!跪!”
第一排人跪在了父亲坐的石头前。父亲向第二排瞪起眼:“预备……行刑!”
在女人们的哭泣声中,第一排人的人头滚了一地。血水漫向父亲坐的石头,父亲动动身子,像猴子一样蹲在了石上。他的战袍浸在血水中,他贪婪地猛吸几口血腥气,这个人就如鸦片鬼吸足了毒品,眼里的水花闪闪发光。
“预备!第三排出列,齐步走!一二一……”
“预备!第四排出列,齐步走!一二一……”
“预备!第五排出列,齐步走!一二一!移尸。”
第五排人把堆了一地的死尸拖到远处,堆成个巨大的尸堆。
杀尽男人,父亲又向女人队伍喊令:“女第一排出列!齐步走!一二一……”他下令女第一排行走到男第二排前,“预备!交刀!”
第二排男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跪下哀求。“女第一排,就地行刑!”那些女人们哆嗦着手,把刀架到男人们的脖子上,像拉锯似的割着。
这时,我听到一个挨刀的男人咝咝啦啦吐着凉气说:“啊!老婆,快些割。”原来是妻子在拿刀割丈夫的头。妻子泣泪道:“老汉啊,你忍着些。”
就在我发呆的一瞬间,女队里冲出一个年轻的女子,夺过一把刀子,就向我扑上来,朝我前心就是奋力一戳。她是用力太猛了,没戳着我,自己却在惯性作用下,扑到在了地上。
我劈胸把这个女人提了起来。啊!多么美丽的女人,散乱的青丝,因为恐怖与愤怒而翕动的小巧的鼻子,慌乱的大眼睛里一刹儿是水波,一刹儿又是澄潭。她咬着红艳艳的嘴唇,雪白的牙齿上泛着光斑。
在我惊呆的一刻,她向我的脸上“呸”地就是一口唾沫。
我被她的举动给惊呆了。我本能地扬起了手掌,她居然把脸蛋倔强地仰起,等着我的掌掴。
前面一阵马蹄响,远远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叔!刀下留情。”啊!阔端他赶来了。
父亲骂道:“崽娃子,我在做家务事,你骆驼脖子伸了个长啊?”
阔端跳下马,朝父亲行礼,“叔叔,止杀吧。”
父亲冷哼一声,喊起口令:“预备!女第二排出列!”
阔端拉住父亲的袖子:“小叔,我出双倍钱,买这些女人。”父亲马上面露喜色,竖起大指头:“好啊!崽娃,说话算数。点人头,每人三匹马,加两只羊。”
父亲看着我举着手掌似个泥塑,淫邪地偷笑起来。他朝阔端努下嘴:“这个女人不卖,杀!”
阔端犹豫着喊:“蒙哥,她……我要买。”
这个女子浑身一抖,屈辱地低下头。她的脸像火炭一样地发红。我手一松,她就如没筋骨似的轰然瘫倒在地,额上滚起豆粒般的汗珠。她恢复神智了,骇怕了,她飞快地向我递上个乞求的眼色,虽然很不甘心。我说:“不杀。卖了钱。”父亲狡滑地笑笑:“要想不杀,那就十倍钱。”
“给你十倍!三十匹马,二十只羊。”
父亲骚着头:“她是母的,你得给我母马母羊。”
这个女人名叫抹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