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郁达夫先生重游苏浙记 郁达夫先生，民国文人，率直真性情，“风流儒雅”。那年，在福州于山精舍旁，茂竹修林掩映着“郁达夫纪念馆”。悄然走入，盘旋了一会儿。前年，在广东石龙镇遇《郁达夫散文集》，竟手不释卷。尤喜那几篇《钓台的春昼》、《城里的吴山》、《雁荡山的秋月》等等。今春，常州小住了两月，想如“邀请”达夫老先生一同重游苏、浙的山山水水，追踪先生的足迹，岂不是一件人生快事？于是便携把雨伞，带上先生的文集欣然出行了。
（一）镇江，金山，西津渡
翻遍老先生的散文集，也没寻到他到过江苏镇江的痕迹。而第一站来到镇江真有点违背了初衷，毕竟它离常州最近，仅不到一小时的路程，想先生也不会怪罪的。
很早就知晓镇江了，曾是江苏省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迁到了南京。镇江名声远播还得益于金山寺的法海老和尚，老家伙没事干了，跑到杭州西湖去拆散人家恩爱夫妻，把白娘子压到了雷锋塔下。惹了一场水漫金山的泼天大祸，玉帝问罪，吓得法海躲到螃蟹壳里面去了。鲁迅先生说，雷峰塔终归要倒塌的，而螃蟹是不会绝种的。果然法海老和尚再也出不来了。
镇江的金山真的是美极了，它不高，很秀气，屹立长江边，山顶的金山塔傲视着滚滚江水东去，山前，绿树郁葱，金山寺黄色殿宇层层叠叠拥向山巅，山后，悬崖峭壁，崖下一湖碧水，湖岸红梅烂漫，一只石舫泊在湖边。石舫旁一拱桥如月，桥头还有一座小小的山，仅一棵树高，竟叫“坨山”，这是见到过最小的山了。附近有一廊桥，桥下乘一叶扁舟，轻轻摇橹，穿过一片“小荷尖尖角”的池塘，可到那“江南第一泉”。
镇江的金山真的是绝美的，康熙、乾隆下江南，几次都住在镇江的金山寺，如今金山脚下“御码头”仍在，两只画舫泊在江边，垂柳相衬，一幅彩色画儿。扬州瘦西湖也欲“借得金山秀”，建了个“小金山”，仔细看来，也没看出端倪来。北京御和园“佛香阁”也借鉴了金山的手法，但怎么看也不太像。只是那避暑山庄如意湖中巍峨耸立着“上帝阁”的金山岛，倒有几分神似。
廊桥旁，遇黑、白两只小犬，走近前来，摇头摆尾亲近，见状，猛然想起我家小白狗“球球”，勾起无限的思乡愁绪来，慢慢地走出了园子————
而我知晓镇江是缘于《红楼梦》的情结，贾宝玉考场走失后，王夫人、宝钗等悲切万分，撒出人去寻找，哪来得半点音讯。入冬，贾政辞官回京，在镇江古渡口遇到了宝玉。宝玉赤足，身披大红貂皮斗篷，满含泪水，欲言又止，跪拜贾政，然后随那疯疯癫癫一道一僧飘然而去。这个渡口叫“西津渡”，说是芦苇丛生，芦花如雪。
去“西津渡”要走过一条叫“伯先路”的老街，老街依山。街上有一伯先公园，宋庆龄主席题的字。街边都是粗壮的梧桐树，天还凉，枝疏还无叶子。依山一侧，多民国达官显贵的小楼洋房。而另一侧则是小门小户、陈屋陋宅，临街多酒馆茶肆、面铺杂店，旗幡招摇，但生意凋零，冷冷清清。走过老街，山边一座博物馆，可惜没展示镇江的历史。馆后山顶隐约一阁楼，飞檐翘角，欲寻路攀登，女人不悦，只得作罢。正犹豫间，猛然见山间一青石门，女人疲惫，执着不肯上去。无奈只身拾阶而上，近前，抬头见门上三个字“西津渡”，暗自窃喜，可安心细细品味这千年古渡了。入门是一条山腰间去码头老路，依山临崖，两边是灰砖高墙，石板路，中间已碾成一道光滑的独轮车辙来。见一过街石塔，叫“昭关石塔”，说是元代建筑。山崖还有一“观音洞”，香火也不旺。高处北望，迷迷茫茫看不到江水，也不知这是江南特有的烟雨朦胧还是污染了的雾霾天，只隐约见到西北“玉山”顶上有一亭子。过一拱门，门上有字“层峦出翠”，门旁街右有一亭子，书“待渡亭”。有文字说西北的“玉山”，挡住了汹涌的江水，“待渡亭”一段的水势便平稳了，商贾客船、走卒贩舟都在这里停泊上岸，渐渐便繁荣了起来。千年的文化积淀，让古老渡口，闻名遐迩。“待渡亭”旁有一台阶可下到山脚，想这里一定是那古码头。还有一说，清初江水改道，江水向前推了三百多米，这一带便成为荒滩沼泽了，难怪曹雪芹老先生描写“西津渡”芦苇黄黄，芦花似雪呢。
可以确定郁达夫先生真的没有到过镇江，以先生的品性，面对景致绝佳的“金山”和雄迈的“西津渡”，是不会一言不发的，绝不会不留下一字一句的。后来细读先生散文《扬州旧梦寄语堂》中得到证实：“记得是一九二八年的秋天，那时的计划，本想从上海出发，然后去无锡，游太湖，过常州，达镇江，渡瓜步，再上扬州去的，但则因为苏州在戒严，再则因在太湖边上受了一点虚惊，故而中途变计，当离无锡的那一天晚上，就直接到了扬州城里。”镇江越门而过了。
‘顺便还要啰嗦一句，镇江还有一绝，叫“锅盖面”。名字就够吓人的。早春二月“咋暖还寒时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镇江面条，甭提有多舒服了，说起味道更是上乘，就连一直不悦的女人也赞不绝口了。
（二）无锡，惠山镇，映山湖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郁达夫先生来过无锡，写了一篇散文《感伤的行旅》，发出了“江南的风景，处处可爱，江南的人事，事事堪哀”的感叹。一路伤感孤独，心情黯淡，失眠喝“苦酒”，惠山顶上狂歌高叫，气竭声嘶，“在那块头蓬的山峰头上一个人演了半日的狂态，直到喉咙干哑，汗水横流。”动辄还“扑簌簌滚出两滴大泪来。”想那年先生正风流倜傥与王映霞女士新婚燕尔，春风得意、趾高气扬才对，怎么就一个人跑到无锡太湖去伤感了起来呢？是忘却了“夕阳楼”，抛弃结发妻子和子女的良心发现而悔恨的宣泄，还是愤俗嫉恶，鞭挞权贵？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如今的无锡可和先生那时的无锡有天壤之别了。
无锡，江南很有名气的，今年还挤进了全国十强城市。无锡在太湖边，一提起太湖，人们脑海立刻联想到“无锡太湖”。常州也在太湖畔，但很少有“常州太湖”之说。想一定是那太湖绝美之地“鼋头渚”在无锡，文人郭沫若有诗赞道“太湖绝佳处，毕竟在鼋头”，这句比“毛主席是我爷爷”还算有点见识。
十多年前来过无锡。宿站前二楼小旅馆，如今早已拆迁不见了踪影。那次去太湖“鼋头渚”盘旋了一日。真的好美，记得先乘船上了“三山岛”，见静静的太湖水，“天水共一色”，浩渺荡荡，一望无际。一艘帆船泊在湖中，一位戴斗笠，披蓑衣的老人在垂钓。还记得岛上有一群猴子，漫山遍野地乱串。过了“会仙桥”，几位仙女翩翩起舞，一曲委婉迷人的“太湖美”飘来，听得如痴如醉。中午疲惫，湖边竹影下小寐。真格也成了神仙了。日斜，荷花深处，见那如龟的巨石饥渴难耐，伸出头欲饮太湖水，崖壁有四个字“包孕吴越”。“鼋头听涛”处，静静听得阵阵湖水拍岸声。还记得夕阳下，那山中碗口粗竹林掩映下的黄色小庙-------
达夫先生惠山顶癫狂后，下山便迷了路。闯进一个村子。“村里的人家，都已经在预备晚餐，门前晒在那里的干草豆萁，都已收拾的好好。”想这个村子应当就是那惠山古镇。江南的古镇，委婉可人，小桥，流水，人家，如纤纤女子，温柔多情。而无锡的惠山古镇确如男人般粗犷洒脱，锡山、惠山怀抱着镇子，锡山塔巍巍。镇中多白墙黛瓦马头墙房子，高大气派。虽离太湖不远，确无水，连个池塘都未见到，那来得柔情似水。老街祠堂林立，逐个细细端详，忽见“范文正公祠”，明白了，祠堂群如北京陶然亭集十大名亭一样，大手笔创意而已。
“惠山寺”临街依山，“二泉”便在这古刹后山上。街上游人如织，进寺的人却寥寥。老街尽头有一陈旧的园门，挂一旧牌，书“锡惠公园”，一个当地的汉子站在角门，唬弄着外地游客。园子好大，绿树参天。惠山腰岭一片翠竹中，见到“阿炳墓”，草根音乐家，一曲“二泉映月”如泣如诉，催人泪下。惠山与锡山间有一湖，叫“映山湖”。漫步湖岸，青山倒影，红梅相衬，画舫点点，十分好看。过一古牌坊，拾阶而上，欲去寻“锡山塔”，无奈心绞痛发作，只好怏怏折返，出园而去-------
审核编辑：渭雨轻尘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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