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的女子,抛头露面地出入于祠堂,以及各种施工场地时,几千年来对女子逼守闺房的约束消失了,代之的是仰仗和尊敬。对命运的抵抗,也许她之后的徽州女子,譬如赛金花类的是一种形式,而她则是另外一种,她应该是太极拳里的借力打力。人生幻变无穷,她一生的辛苦心血,不仅成就了被后人津津乐道的美景,也缔造了她生命的胜境。
我随人流,顺月沼,移步进乐叙堂,那个裹着宝蓝锦袍的女人正襟危坐。在一波人走后下一波游人还未到达之前的短暂静寂里,我在议事厅选了一把雕花扶手木椅,模仿着重娘的姿态端坐,构想着六百年前的场景:男性族人济济一堂,各执一词,僵持中,唯一的女子轻启朱唇,她的发声如金石掷地。
在对另外一个女人生命场景的虚构中,我想起了关于梦,关于遗失,关于已匆匆而过的前半生。身在马不停蹄的年代,我的忙碌是在缔造,还是在囫囵吞咽着光阴?
导游的讲解声传进来了,我起身走出大门,继续往宏村九曲回肠的小巷道走去。“牛肠”般的蜿蜒水道链接着一座座老宅,高高的马头墙,深深的庭院,雕刻着无数徽州人理想与心愿的凹凸图案。宏村之妙,在于虽游人如织却依然静谧如梦。仿佛宏村的每一个角落都藏有超强吞吐吸纳功能的高人,也许是巫师,撩拨我不断向来路张望,惆怅、失落,当然也有一点点想要重新捡拾的愿望。
亦或功力深厚的画家吧,山环水绕,正墨迹清雅地把我的梦在徽州绵柔的宣纸上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