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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玛丽

作者:亦然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6-05-13   阅读:

  
  那年冬天,我和玛丽坐上开往南方的火车。
  因为是错峰旅行,所以那辆火车上人异常的少。那年我刚满十八岁,我跟着玛丽出来玩,我第一次没有大人陪伴独自外出这么远,心里有点忐忑。
  玛丽把鞋一脱,半躺在火车硬座的三人座位上,上半身靠着窗户,说:“真爽啊,这车。”
  我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爽的,我只是觉得20个小时的火车有点令人难以忍受。那车一晃一晃的,让我觉得没有胃口。
  空调开得太热了,我们都把外套脱下了穿着单衣。玛丽,她从包里东掏西掏,掏出一根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说:“你知道吗,我宁愿这车一直开一直开,永远不要停,永远不要到达目的地,那样的话就真他妈太爽了。”
  玛丽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动一动的,像两只蝴蝶在飞舞。她的嘴唇很红,厚厚的,她一笑起来会毫不介意地把整个牙龈都露出来。
  我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玩着手机,没有什么好玩的,只不过太无聊了而已,我一心盼着时间快些流走。
  而玛丽在三人座位上曲着腿躺了一会儿,然后就穿梭在各个车厢之间,看到打扑克的,她就在旁边看一会儿,看到嗑瓜子聊天的,她就加入她们的阵营,聊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有意无意地抓把瓜子来嗑。
  而我,我天性有点害羞,我只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听歌,看看手机里下载的视频。我看着玛丽兴奋地在车厢之间快步地走来走去,心里觉得有点烦。
  “嘿,”玛丽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递给我一包牛肉干,“那边一个秃头大哥请的。”
  我说我不吃,我妈经常告诉我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我因此很谨慎。而玛丽扯开袋子就在一旁大吃特吃起来。
  过道上卖东西的工作人员不断地走来走去,有点让人烦。他们都吆喝着一些错误百出的广告词,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故意引人注目才这样干。什么“云南白骨膏,哪里不痛擦哪里”,什么“毛巾啦毛巾,15块一条,两条35,特大优惠啦”。玛丽一边吃一边听得哈哈大笑,我也觉得很搞笑,就跟玛丽一起笑起来。
  “桑德拉,”玛丽隔着一张小桌,把上半身探过来朝我说话,“你为什么不躺下呢,你这边暂时也不会有人来坐。”
  我说我不想躺。
  “躺下你会舒服许多呢。”
  我还是说我就想这样坐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躺,在座位上做得有点久了,我明明知道躺下会舒服点。兴许是玛丽不断地鼓动我躺我才不想躺的,兴许又是些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到了傍晚,我们有些饿了,就在火车上买了两桶方便面,老坛酸菜,我们都爱吃这个口味。
  把方便面泡好后,我们两个对面坐着,揭开盖子就呼呼大吃,我把汤都喝完了,从来没有在火车上过过夜,而且是在硬座,我感到有点儿兴奋。
  玛丽说:“夜晚就是特别无聊啊,外面什么也看不到。有一次我一个人坐火车过夜,一次性把以前手机里无聊时下载的一个八集纪录片《昆曲六百年》给看完了,妈的后来想想那么无聊的事情我也干得出来,这辈子还怕啥呢?”
  我笑了两声,表示肯定。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人们的聊天,我性格内向而矜持,我只能确保我的每一句对话都保持在中庸的范围,这样既不会尖刻,也不会冷落了对方。
  我和玛丽也是这样相处的,事实上我和任何人都是这样。玛丽在我面前不断地说啊说啊,我有时回复有时不怎么回复,她也不管,她了解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其实玛丽是我的姐姐,玛丽大我两岁,然而我们从来不像一对姐妹,我们只像朋友一样,她也从来不拿我当妹妹给予我特别的关心和照顾,好像在我们两个之中,反倒是她比较像个小孩子。
  玛丽叽叽喳喳地说:“该死的乔治,他如果知道我出来玩肯定又要不高兴了,他又不是我爸,凭什么管着我。”
  乔治是玛丽的男朋友。我说:“他连这都要管啊?”
  玛丽说:“对啊,他就是不想要我离开他出来玩,这个人磨磨唧唧的像个女人一样。”
  尽管玛丽这么说着,等到乔治打来电话时,她还是跟他说着甜言蜜语。
  “这叫策略,”玛丽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对我说,“懂吗?其实你没有损失什么,你只需要嘴上说得好听让他高兴,他就什么都愿意为你干。”
  夜里十二点,火车在攀枝花停留15分钟,这个站瞬间就上来了很多人。我旁边也有两个人坐了过来,拥挤不堪,我觉得不太舒服了。
  然而玛丽这个家伙,一听到列车报站“攀枝花到了”,她立马脱了鞋躺在三人座位上,然后探起头来对我说:“待会儿别喊我啊,谁叫我都不起来。”就这样,玛丽安闲自在地躺了一夜,有人过来看到她在睡觉,就找其他位子坐去了,毕竟晚上的火车,大家都是乱坐。
  这种事情,我不太能拉得下面子去干,于是我旁边就挤来了两个人,我只好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趴在书包上睡。
  在火车上是睡不牢靠的。我们睡一会儿醒了,就聊聊天,然后又继续睡。终于我旁边的人下车了,那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我实在忍受不了不能伸展的身体,也脱了鞋躺下睡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又被报站名的声音吵醒。玛丽抬起惺忪的睡眼看我,她刚才侧着睡,把书包当枕头,脸上印满了书包的纹路,像一块子弟薯片一样,耳朵也压得红红的。
  她翻过来平躺在座位上,两只脚搭在空气里,过一会儿又把膝盖拱起来一左一右地晃动。
  “桑德拉,”玛丽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我觉得我们这样躺着,随着火车一晃一晃的,好像飘在云里一样。
  “啊那云是多么柔软,我躺在它的怀里很安心。我知道我正在远离故乡,去到陌生的地方,多么有吸引力呀。”
  那年冬天我和玛丽在火车上过了一夜,时睡时醒,虽然我经常觉得玛丽烦死了,但有那么微小的一瞬间我也感到我是需要玛丽的。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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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一个喜动,一个喜静;一个内向,一个外向的姐妹俩,不仅是火车上这一夜的旅伴,在人生的道路上也将是见不得又离不得的伴。一段往事的回忆,两个女孩的故事,文字朴实而情感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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