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一把锁住自己,劈杀旁人的黄金枷锁

作者:方采    授权级别:B       2014-03-16   阅读:

  
  “三十年来,她带着黄金的枷锁。她用那沉重的枷锁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题记
  
  高中时期在“阅读推荐课”上,读到不少由一名女同学推荐的张爱玲的作品。因为,那时阅读的目的只是满足单纯的“看”的欲望,所以读张的作品起初也只是对于她掌控文字的能力的一种好奇与崇拜。但时间稍长就不敢再过多翻阅,要知道不加思考地读张的作品,于我而言是可怖的,因为每个故事中在那些华美辞藻之下的凄凉,让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生出寒意,因为不自知便不知这寒意来自何处、因何而生,更是无处排遣,只觉混沌一片,有如梦魇。而再翻看张的作品,始于一部《金锁记》。
  那轮三十年前的月亮,使我于迷雾之中窥见那个女人——曹七巧,她那带着黄金枷锁的变态可怕的一生,让我愤怒。我清楚地知道,我这愤怒源于对那些被曹七巧黄金枷锁所伤害的人——芝寿、娟儿、长白、长安······的同情,同情他们一生毁于曹七巧这个偏执成狂的女人手中。可恨的曹七巧,可怜的长白、长安。这就是我对这部短篇小说的结论。然而,再次翻阅《金锁记》一文,对七巧的恨已不再,只是感叹造化弄人,让人性的弱点在这个可悲的女人身上逐一体现,让她拥有了这痛苦、无助、疯狂的一生。
  故事依旧是那开头,那轮三十年前大上海上空的月亮,丫鬟小双和凤箫的对话让人对曹七巧的同情涌上心头。一个麻油店家的女儿嫁入姜家这深深宅院之中,既无大家闺秀的优雅、聪慧作为自信的基础,亦无丈夫满心的爱惜作为依傍,光是谈吐粗俗就已让姜家上下从太太到丫鬟都不待见。但是人的天性却让人无论如何贫贱上不了台面,只要她被推上这戏台被安排了一个占脚的地儿之后。面对这无数观众,纵使她与人相距甚远且无资本,她仍旧卖力演出不为博得满堂彩,只是找些面儿上的东西。这最终造就一个嘴上不饶人的粗鄙的曹七巧。她那“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的外貌以及“一手撑着门,一手撑着腰”的轻浮动作,让人不得不叹息一声,“这个女人着实有张刻薄的面相”。而她因着丈夫重病自怜被所有人欺负,派了一间窗户冲着院子的房。满腹牢骚、刻意讨好,这都让稍稍具有一些礼仪观念的人所不喜。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让她受尽诟病的哥哥。这一切已让七巧处于姜家最低下的地位。但是,这时的七巧,她对一切还是有期望的。她还渴望着爱情,所以,她不顾“廉耻”找上了姜季泽这个“花花公子”,就算是她搬出姜家之初,她也还对这个男人有期待,那时姜季泽因卖房找她,她告诉自己“当初她为什么嫁到姜家来?为了钱么?不是的,为了要遇见季泽,为了命中注定她要和季泽相爱。”那一刻她甚至是带着少女般的情怀准备交出一颗柔软无比的心的,但最终处境告诉她,出卖青春的生活告诉她,她只剩下些钱财和一双儿女。她发疯般地赶走了姜季泽,她哭了,如同十年前她将仍旧青春还存希望的自己推到姜季泽的面前,却被拒绝。那一刻,她痛恨生命的苦难,只能无奈而脆弱地哭泣。这样的哭泣无疑是七巧走入那个黑暗的世界唯一的挣扎。七巧以为她始终是爱过姜季泽这个男人的。她很清楚姜季泽是想利用她的感情,但她忘了,她所谓的爱也不过是因为终日面对自己的丈夫——那一团没有生命的肉体无法体会到正常的情爱,生出寂寞。找上他正是为了消减这寂寞。七巧一生未尝得爱情,最终得到“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这一训诫。她未曾得到,所以也就不再相信,只是将情感投入到财产和儿女身上。她用最美好的一生时光换得这黄金枷锁和一双儿女,却用了最疯狂无力的半生以满腔怨恨守护他们最终摧毁他们。
  七巧的后半生可谓“极致疯狂。她毁了那“半个”可以让她毫无芥蒂地信任的男人——她的儿子,长白。她为了将长白锁在身旁,给他取了妻——芝寿。但是却又认为芝寿抢走了自己的儿子,对芝寿不满,时时揶揄芝寿。最终芝寿在这个全都疯了的家庭中悲惨死去。长白始终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七巧见妻子绑不住儿子,就给儿子添了一房姨太太,哄着儿子陪自己抽鸦片。长白本就是游戏生活的公子哥作风,自然无反抗、无挣扎地就接受了。更可悲一些的还是,长安。七巧曾和兰仙说,“我做娘的也不能说对不起她了,行的是老法规矩,我替她裹脚,行的是新派规矩,我送她上学堂——还要怎么着?”在时过境迁后,七巧以为自己早就扮演好良母角色,只是这不知感激的女儿不懂自己的用心良苦。而事实确是,七巧因自己一时兴致让已经十三岁的长安裹了小脚,而那时她自己“尖尖的缎鞋里塞了棉花,装成半大的文明脚。”她与亲戚们攀比,将长安送入新式学堂接受先进的教育。却又因为她的蛮横撒泼伤了处于要面子的年龄的长安的自尊,最终长安以“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切断了自己的希望,失去了与进步同行的机会,在七巧的诱导下染上鸦片瘾。但是,长安本来是幸运的,童世航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有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然而,在喜悦和幸福到来之际让七巧彻底毁灭了。思想已经病态的七巧亲手设计了一场断送女儿幸福的表演,一句点到为止的“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让长安将进入阳光下时,绝望地退回到了黑暗中。长安再一次用“一个美丽而苍凉的手势”结束了一切。我说长安是痛苦的,因为她如同一个溺水者凭最后一口气将到达岸边时,又被一根水草死死缠住了双足。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希望破灭而绝望接踵而生的无力,最终成为真真正正的“曹七巧的女儿”。
  在这个故事里被黄金枷锁劈杀的人太多,他们多是可怜可悲,他们本该可以逃脱曹七巧的疯子般的世界,然而他们最终都妥协了。那七巧呢?这个被黄金枷锁锁住的女人,一个完全病态的女人,她又何尝不是痛苦的?原本“她带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边都啃不到。”当她以为一切都会不同了的时候,自己早已成了这枷锁下无魂的嗜血奴隶。她是带着对年少最美好的自己的回忆,一路走到疯狂的边缘的。
  审核编辑:梁星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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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梁星钧:
作品有着对于人物及其命运的深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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