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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语

作者:篱下花子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精华文章    2016-03-08   阅读:

  
  一)
  “我要生根了吧?”
  欧思汝侧坐在熏然茶馆的炫月吧台里,眯缝着眼,望着吧台旁那盆茂盛的摇钱树想。
  小的时候,她在那里一坐,那里一站就是半天,父亲看见了,就会说,思汝,你要生根哦?
  人要生根,根从哪里长?从脚,从手,从脑,还是从心?她从来没有问过父亲。父亲担负着一家人生活重担,钱老是不够用,那有心思和她讨论一句玩笑话。
  在父亲脸色不好的时候,她看父亲一眼,父亲都认为是对他的挑衅,有针对的对抗,如果再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一顿拳头就该落在她身上了。
  现在,她突然想起人生根的问题,自己都觉奇怪。
  欧思汝穿一件对襟的蕾丝花边的茶色短衫,下配银灰色大摆裙,脚穿牛皮色高跟鞋,带子鞋帮把她的脚缠的秀气无比,如果不看她的脸,她几乎就是一片泡开了的茶叶斜依在吧台的高脚圆凳上。宽额,大眼睛,颧骨微显,但是脸颊丰满圆润,五官便有一种超然大气的美,肤色莹白娇嫩,犹如白花桃开出的花,凑近了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鼻梁上散落着隐隐约约的雀斑,有一种月落平沙的美,安静宽阔的的美。
  夏天的午后,没有客人,思汝有点昏昏欲睡。
  这是住房改造的茶室,有三百多平米,大厅,十多个小室,里外还各有一个30多平米的露天花台,入门处有一个假山喷泉。里外到处都是盆栽的绿树,绿树下四处还散放着小盆的兰草,蝴蝶兰,荳壳花。偌大的一个茶馆只有思汝一个人,花,草,树是静的,只有影子随着光线的移动,在桌凳间悄悄地出走。大厅里茶色壁灯的映照着,思汝有种醉黄昏的感觉。思汝从农村来城里,到茶馆工作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有点怯,一个人,偌大一个琉璃的世界。她不明白,城里的人怎么能想到把所有的美聚到一起,怎样又设计得家里有山野的绿意,山野里有家居的温馨?
  想睡又不敢睡,她让各种疑问和思考让自己清醒。
  恍惚着,从楼梯上来一个男人,思汝掐了一下眼角,看着他径直走到露天花台的一张虎皮花色的木质桌子旁坐下。男人好像有四十多岁,微胖,馒头的那种发酵的胖。
  欧思汝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怯声问:“先生,喝什么茶?”
  “铁观音。”那人的回答比他刚才进来的步子还快。
  也许是刚才沉醉在思考城里人生活的问题,还有些迷腾,她用疑惑眼光征询他的话。
  “铁观音,暂时来一杯,等朋友来了再点。”他脸色微变,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弧形,然后看旁边的树。
  她泡好茶,恭敬地放在他的面前。
  他眼睛落在茶杯上,她沿着他的眼光看,原来是杯子口边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紫黑色瑕疵。她不知所措,可怜地看着他。“换一个,这样的杯子怎么喝?”他喝道。
  在沉默里她没有料到他的声音会突然提高,她吓得倒退一步,惊恐地举起右手,赶忙说:“对不起,我换一个,刚才没有注意。”
  等思汝换了杯子,把茶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的手还微抖着,捂着杯口,一边用征询的眼光看他的眼睛,好像在说,现在没有问题了吧,一边缓慢的缩手,一边又返回捂紧杯子,仿佛她一松手,杯子就会倒。
  他严厉的眼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手上扫。
  “有这样端茶的吗?把杯口都捂脏了,我怎么喝?再换。”犹如凭空一个闪电,把她震得麻酥酥的。
  思汝在闪电里苏醒了一般,呐呐的说:“好,我换。”眼泪在眼眶里转。还好,今天老板没有来,要是老板看见她招呼不好客人,说不定……
  思汝端着托盘,满脸陪笑把茶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展开了脸。
  思汝回到吧台,低下头去,手里的卫生纸捏成了团,泪滴在纸上,无声无息。
  后来不久,又来了几个中年男子。
  谢天谢地,他没有再为难她。一见了朋友,他便谈笑风生,好像把刚才的事忘记了。
  因为没有其它的客人,她便招待的殷勤点,他偷偷地向她微笑,好像已经认识了几十年,彼此是那么了解。思汝裂了裂嘴,也不知表明笑没有。临走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感觉怪怪的。
  二)
  晚上,张公桥的夜市上,各种烟火菜肴的气息漂浮在来往的人群里,迷糊在各种色彩的霓虹灯里,幻化成各种色彩的夜雾。
  思汝和她的男友坐在一家叫徐烧烤的店,呼吸着煤炭的烟气,等着吃烧烤。离开了工作的地方,可以暂时忘记工作的压力,平时觉得辣心的烧烤炉上的烟气,此刻仿佛是带着股苦味的清气,几乎有点诱人。
  “徐强,今天茶馆来了个客人,特别挑剔,讨厌……”思汝把下午的事详细地给男友说了一遍,不知怎么的她尽量真实的描述那个男人,她先前想好了,讲的时候不要流露伤感,更不许流泪,不知怎么的讲着讲着就忘记了当初的悲伤,仿佛着是在讲别人的笑话。她几乎是一边讲一边笑。
  如此刻骨的难受,怎么会一瞬间消失殆尽,对于痛苦,也许也是干了伤疤忘了痛,也许我心里深处是乐观的。她想。
  “他也许是个什么部门的小官?”
  “不一定,喜欢吆喝别人的人说不定就是单位里被别人吆喝的人。在生活里,他要变本加厉的要回来,于是喜欢对我们这样的人指手画脚。特别是政府部门,有许多变态的权利,欲望。”
  “也是,你看那胖的样子,胖的脸都像个冬瓜,换个杯子……杯子……哦,哈哈哈…”
  “不管他了,全当是个神经病。”
  两个人随意谈笑着,只有在语言里,在畅想里,他们才能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工资发了吗?”
  “老板还好,25号就发了,还多给了50元钱说是奖励,干的好,还要奖励。”
  “别太相信老板的慈善,所有的老板都是不慈善的,慈善的做不了老板。”
  “也不能这样武断,人,总是好的多。”
  “你总是这样善良!”
  徐强一手拿着竹签排骨,一边伸过手来要摸思汝的手,思汝红着脸,手往后退了退,低声道:“到处都是人。”
  桌子下面,正对放着的腿向前靠了靠,徐强的腿一靠着思汝的腿,就热起来。
  突然,思汝的电话响了。她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妈,拿了,明天就给你们寄回来。”
  “你妈也是,只知道叫你拿钱,她把你当摇钱树,她自己怎么不多少挣点钱……”
  “她,年纪大了,……再说,经常病……”
  “那你寄一点,自己多少留点,在外面生活总是需要钱的,”
  “嗯……”
  谈到钱,大家心里都有点黯然。第二天要上班,都不敢久留,两个人吃完后到河边的暗影里抱了一会,便各自回工作的地方。
  第二天,思汝给自己留下那奖励的50元钱,把1000元整钱寄给了母亲,因为母亲不识字,不会取钱,她只好寄给哥哥代收,然后转给母亲。
  三)
  母亲打来电话,说收到500元钱,在外面要节约,要勤快之类的话。怎么会是500元,明明寄的是1000元啊,思汝叫道,肯定是嫂子盘剥了那500元去,说起嫂子,思汝脑子里就出现一个杨二嫂的形象,叉着胯,趴在桌子上呼啦呼啦的大嚼大吃,面前全是骨头,全是瓜子果皮。吃完了,还尖酸刻薄地说一通,把人气到半死。对于嫂子,她只有恨。
  再见面的时候,思汝告诉徐强,对嫂子的厌恶。徐强是个急性子,叫道:“不要寄,等回去亲自给。”“亲自给就万无一失吗,她不会死皮赖脸的要。”“那你就不要管他们了……”
  “怎么行……”
  两个人不欢而散,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四)
  夜里,母亲的电话越来越频繁,“你父亲感冒住院了,老是咳嗽……你嫂子不管……钱又没了……我的老风湿又犯了,指头都打不值……猪的饲料又没有了……”“暂时赊一下吧,……”“赊不了,上头猪卖了,饲料钱还没有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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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推荐: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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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很沉重很现实的一篇小说,家的贫穷,爱的缺失,肩上的责任,使一个美好善良的女孩子走上了一条扭曲的不归路,这样的女孩子活着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她们就真的成了哑巴。


往期编辑   白玉兰:
思汝,一个在茶楼工作的农村姑娘,她的身上写满了悲凉的故事。从小没有得到父亲痛爱的她,进城后却把强暴自己的五哥当成了精神导师。父母、哥嫂都把思汝当成了摇钱树。这些表象的背后是社会大环境阴暗面的缩写。思汝最终失语了,她的失语是灵魂窗户的关闭。这让女性反思,应该如何让自己的人格独立!问候作者,期待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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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

  • 篱下花子

    失语那个情节是文章重点,我本来要用重笔的,可是写累了,就草率结了。草稿上我已经处理了,这里我改不了,很不好意思。

    2016-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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