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我们就结束了。他淡然说。
她木在桌子边,裤子提到一半,在膝盖上面一点。他竟然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我还等,我真傻,真傻。她心里的语言翻涌着。眼泪从她眼眶里如同瀑布倾泻出来,扑扑落在裤子上,转眼就被裤子吸收,什么也看不见。
我不是告诉过你,等,再等等。他喊道。
她反扑过来,疯狂地吻他的脖子,嘴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在他腮帮子上咬了一个口印。
好痛,他叫道,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在她左手上手臂靠近肩的地方狠狠地一咬。
她啊呀一声,抽出胳膊,剥开衣服的肩领,一看,两个半圆的血印。像车轮的痕迹。
谁叫你咬我?他孩子气地说。
坐了近一小时,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临到分开时,她镇定地说,两天后,是你给我最后答复期限,我不想再等了。
以前几年,他们每分每秒都在想念对方,无限次回味他们曾经的爱,浓烈的爱。怎么到了今天,全成了怨恨。他们谁都不敢想。
你知道,她母亲为了感情,跳了大渡河,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过激行为,伤害到你和孩子。他点燃了一支烟。
你怕她死,难道就不怕我们死?你这么怕死?玉如在突然之间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气愤再次席卷她,狂风在她心里吹,她脸都变了形。
她站起来,关好屋里所有的门窗,然后把他拉到厨房,啪的一声打开煤气灶,那波浪形的一字开关像是断了似的。
火喷了出来,哈哈地笑着,她用灶台上的一个水瓢舀起一飘水扑在火上。
火扭曲了一下,痴地怪叫一声熄灭。
空气里不到两秒就闻到了煤气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你怕她死,就不怕我们死,今夜,就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我们累了。
他颤抖着手,去关煤气开关。
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他脑子一片空白,但是还是用最大的力气关上了开关。
两个人在厨房里僵持到半夜。
最后,他把虚脱的她引向了卧室。
他再也没有提离婚,再也没有提出去的事。
黑暗里,他独自想起碧玺,觉得她的小腿有点粗,人不高,又太执拗,自己怎么能为这样的女人失去所有。
三)
背叛,玩弄,阴谋……可是以前的慈爱,以前的缠绵,以前恩爱,疯狂地烙在记忆里,抓不出,咬不出……在河边徘徊了一夜的碧玺还在咬自己的手指。
她等,他没有来。
忙碌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视她。他们只当她在散步。
下午四点左右,她走到石梯口,沿着河岸的石梯下去,一直走到水边。
大渡河的水,翻着,转着,跑着,旋转成无数的漩涡,那直径达两米的漩涡,就像舞会上那些巨大大摆裙的裙边。在舞会的中央,她曾经的母亲在向她招手,招手……
这条河,曾经为她的爱情开满泥色的玫瑰……
这条河,现在为她的爱情准备了翻滚的水锅,旋转的舞会。只有进去,才能完成这最后的献身。她想。
她的脚,一伸进水,就像溶掉了一样。河水一点一点吞噬她,先是脚,然后是腿,然后是膝盖,然后是大腿。
每走一步,他就回头看一眼,她希望,他来,即使不带来离婚证,也来给她道个别。
岸上的人已经发现了,有惊呆的,有呼喊的,有打119的。
大渡河从来没有救起过落水的人,水太汹涌了,没人敢下去。
河水开始淹没她的腰,她没有回头,但是她在等熟悉的声音。
一切都没有。
河水迅速地淹没她的胸,她的颈,她的头…
河水一点皱纹也没起,一丝气也没哈,河水还是原来的喷涌……校长没有来……没有来……她只有一个人……
突然消失的东西总给人一种感觉,她还在,但是她真不在了。
小城很小,一个屁大的事都会瞬间传遍,他知道了,他没有去。
河流埋葬了她。她其实是希望他最后埋葬她。
他带着孩子,老婆,也常去那段河边散步……
渐渐懂事的孩子,有一天,问起她。
他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不知道她听见了,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