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知道,老陈有一次在咱家说叫战林来着。
就是,哑巴娃和老陈可能干呢,整天给人帮忙,后来分了地,仍然一有空就给人帮忙,哪里能挣钱就去哪里,人家房都盖起来好些年了。可就是到现在也没有媳妇。
老陈,也是可怜人,这是刚刚的事情,前几天打枣,西头慧家没人,就雇了几个人想将枣打的卖了,老陈去了。有一棵老树特别高,需要人上去,老陈就自告奋勇的要去。然后慧说,老陈哥,树上西边有个枣树枝捏了(从中间腐烂,但是没有断。)你上去后不要踩啊。老陈说,我知道。结果他上去后没有打几下,一脚就踩在了那个枝条上,当场就摔了下来,腿断了。慧人也好,给他三千元让他看病,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说来说去,他好歹还有个哑巴娃在身边照顾着,不会出事。
我差点忘了,一会你看看你大娘去,她也得了那病。唉。
我吃惊不小,老天怎么可能这样,我大伯得的脑栓,半个身子不能动,如今怎么也轮到大娘了?
我大娘他们和母亲有点过节,已经老死不相往来许多年了。但是大娘一只很关心我,所以每次我回来,母亲总让我去看他的。我说好的,天黑了我去看。
(四)
说起我大娘,我总想起她那圆圆的富态的脸,齐耳短发,身体微胖,乐观,见了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前几次回家来看她,大伯已经得了脑栓。
大伯工人出身,在铁路上工作。后来退休回家,堂哥接了他的班,家里收入算可以,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只是盖起了新房后,他们和儿媳妇分了家。所以我每次看他们,都直接走到后门进去,很少走前门。前面那富丽堂皇的房子是堂哥和嫂子的家。他们两口住在后面早先盖的大房中。
我每次去看他们都是黄昏,每次大娘都不在,大伯一个人坐在躺椅上,我进去叫大伯,大伯就身体颤抖,挣扎这要站起来。然后过不了一会,大娘准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一边招呼我一边说,龙娃来了。大伯一想给我说话,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口齿不清。我起初还以为他是见了我激动成这样。大娘对我说,你伯只要一说话就这样子。说完用手帕将他脸上的泪抹去,劝道,行了,龙娃来看你,你高兴就行,有什么话我来说,你安静呆着。
大伯就不说话,有时候见我们聊到开心处,他又忍不住想插几句,又带哭带泪的吼叫一阵,大娘翻译才知道,大伯说,孙子去县里上高中了。
和大娘聊起大伯的病,大娘说,就这样了,你伯的退休金我全给他买最好的药吃,他现在比前几年好多了,能站起来走路了。
大伯听到这里,住着拐杖就要起来。大娘骂了他一句,说,行了,不用演示了。大伯非要站起来,大娘就扶着他起来,他住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在屋内走一圈,脸上又露出激动的表情,然后心满意足的坐下。
那个时候大娘照顾着大伯,大伯脸是圆润的,身体也还结实。
我进大娘家门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门口,要不是走进看认出是大娘,我真不敢相信。她已经变的又黑又廋,整个人像被掏空似得,身体像麻杆,和华奶奶差不多,白发也多了,全然没有了往日印象中的风采。
我眼睛有些红,叫道大娘。她抬起头认出了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赶紧蹲下,她就一把握着我的手,不停的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问,你吃药了吗?她点了点头。
我说,你吃点好药,说不定那一天病就好了,你要心态放宽点。大娘眼里就流出了泪水,又逮住我另一只手不停的摩挲着。
我问,你吃的饭还好吧?大娘使劲的摇着右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来。不……让……
嫂子已经从前面来了,她喜欢的叫道,龙娃,你来了,我给你弄点茶去。我说不用。
大娘握着我的手,我就根嫂子聊了几句。
家里就你两人吗?我问。
嫂子用眼睛看了大娘一眼,又喜欢道,平常是的,现在不是暑假么,国盛回来了。
国盛是大娘的孙子。
我没有说话,嫂子又说,你哥现在调到华山段上班了,几乎不回来,全是我一人照顾你娘的吃喝拉撒。你说药么,我们又不是舍不得钱,买的最好的,现在又不缺吃不缺穿的,谁还能亏待她,你看你娘这病就是不见好转,愁死了。
自从嫂子出来,我就很少和大娘接上话,和嫂子聊了一阵子,天也黑了,我就告辞,对大娘说,大娘,下次我回家再来看你。我先回去了。
大娘站了起来,挪动着脚步,硬是要送我出门,我让她赶紧坐下休息,不要摔倒才好。
(五)
回到家,我才想起,这一路走来,村里的路修成了水泥的,每一家的房子都盖的又高又宽,装饰的都那么富丽堂皇,在朱红的大门上方,都有四个红红的大字,福满园堂。只是这竖起来的房子,硬化了的路面都留给了这些老人,有一天,这些人会老去,那些根在这里的孩子也会变老,这里迟早会成为一座空空的壳子。
我又在群里和小刀说合奏的事情,我说,我们合奏一个,题目我都想好了,其他看你了。小刀发过来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突然感到,我们的群,我们的网站何曾充实过,都不过是一些空空的壳子,只是这里似乎要温暖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