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声音,依然如我儿时那般清脆着,中气十足的,字正腔圆着,像叮咚的弦子在我的耳边响着,于是,听着听着,我常常就走神了。
记忆,总是如夜晚的灯下,趴在墙上的影子,怎么刮,也刮不下来,而童年的回忆,又总是如纳着青丝红线色彩斑斓的绣花鞋,鞋帮还织满了穗子,穗子上挂着小巧的铜铃,走一步就叮叮当当响着,听得让人满心喜悦着。
记得那时母亲还娇艳着,走起路来神采飞扬着,如山谷里开着的洁白的百合花。我一直觉得母亲是有着倾城容貌的女子,而且也常常为她自豪着。
母亲虽然没有很高的学历,却因为与生俱来的聪慧,让她的气质远离了山里孩子的土气,她的眼睛,闪耀的总是善解人意的智慧的光芒。
而父亲的一丝不苟和多才多艺,当然是更出众的,他的二胡,拉的是淋漓尽致,记忆里的影子,一直有一张乐谱架子,父亲穿着白衬衣端坐在乐谱前,全神贯注,如泣如诉的拉着“二泉映月”的画面。那悠扬又悲泣的琴声,总是如月下映白的苍穹一般,空旷的失落着华丽。
小蒲团,矮板凳,青葡萄,白豆腐,凉拖鞋,蝴蝶结。
尼龙袜子,篾菜蓝子,布盘扣子,瓷药罐子,还有青翠的蔬菜叶子。
那些越过时光的古老影集,被父亲一次次翻阅整理着,然后,那些停在时光里的小记忆,就会一个个明晰的沉默着光华。
流光的声音,就如父亲当年做的弹簧纱门,吱呀呀的开了,又“砰”的一声关了。而童年细碎的惺忪,又如窗台上晾着的帆布鞋,一只只被母亲从窗户外扔在了我昏睡不醒的脸庞。
做一个鬼脸,战战兢兢开门,又“砰”的一声,依旧把愤怒关在了门外。
童年,是母亲生气打过我的屁股之后,又在深更半夜到我床前查看的泪眼,童年,是集市上青涩的李子,哗啦啦倒在了提篮里,是砧板上母亲细密的切碎的红辣椒。
童年,是我的齐耳短发,停在父亲的剪刀里,童年,是夏天躺在竹凉席上抬头的满天星光。含一块红薯片,肆无忌惮的熟睡。
童年,就是父亲抬眼的明媚,又是母亲温柔的歌唱。那些深刻,被记忆织进时光的背囊,紧紧密密的缝着,偷不走,也漏不了,翻开了看,它依然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如阳光透过绿色枝丫的缝隙,跳跃着如珠的金黄。
没有谁愿意老去,而最天真的美丽,总是停在时光的记忆里,像古老的留声机,唱着坏旧的歌曲,你,穿着织锦的绸缎衣,扬起笑脸,在夏日的午后,偷窥着未来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