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院内的菊花开得烂漫,惹来歌声婉转动听的百灵鸟落在树梢间。
君烟随手摘下一朵盛放的菊花,凝视着远处翩翩起舞的蝴蝶,思绪绵长。
顾以安,你说等你十年,定衣锦还乡,大红花轿娶我进门。可十年转眼即过,我已容颜苍老,君仍未归,以安,君烟还能等你多久?
“小姐,明家的公子又来向你提亲了,你可应允?”
嬷嬷忍不住轻声询问。
君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膝下无儿无女,老爷夫人去世时要她好生照顾小姐,她早就把小姐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可是小姐已经芳龄二十八,即使小姐天生丽质,可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小姐若还待字闺中,恐怕不免惹人闲言碎语了。
“嬷嬷,拒了吧。”君烟柔声吩咐,掌心里放着不知抚摸了多少遍的发簪。
“小姐。”
“嬷嬷,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我不能。”
嬷嬷无声地叹气,轻轻地走出房间,细心地为君烟关好房门。小姐,这又是何苦啊?顾公子已经去了那么久,不知是生是死,唉,但愿小姐一片痴心能有好归宿。
君烟,你明知女子年华宝贵,不可赌,却为了他的承诺甘之如饴。
贰
“小姐,不好了,衙门来人说要查封君府,这可怎么办才好。”嬷嬷焦急地跑进内厅。
“嬷嬷,莫慌,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
“他们想封就让他们封吧,清者自清。”
“小姐……”
“嬷嬷,明公子那边你可拒了?”
“小姐,我还没来得及。”
“罢了,颜禄那边,你替我答应他便是了。”
“小姐,你当真如此?”
“嬷嬷,你下去吧,容我自个静静。”
“好,小姐。”
敢问一个女子能有几个十年?岁月不饶人,纵然时间能见证真情。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人活一世,终归不能只为自己而肆意妄为。
君烟等了十年,她的心早就装不下任何人,可是这一次怎能容得她任性。
即便君烟素来冷情,可这一世,她的执念太深太深了。
以前她有爹娘,有以安,如今却只剩她一人。
再说君家偌大产业自爹娘死后,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飞来横祸。今日之事,不论是非过错,这回君家怕是在劫难逃了。
只是颜禄,君烟此生注定要伤你了。
不辜韶华,不负君。
往日誓言犹在耳旁回吟,可君烟想必要食言了。只叹今生缘浅,来生君烟定与君生死相随。
“爷,您这步棋实在太妙了。”顾华微微起身,侧立在朱红镶嵌的玉柱旁,双眼崇敬地注视着挺立于大殿内的黑衣男子。
“顾华,今个儿这话有点多了。”
“是,顾华这就退下。”
皎白的月光自敞开着窗子倾泻而下,若隐若暗的烛光,融入这暗色深沉的黑夜,光线交错混杂间,映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他低沉地暗语在平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君烟,这次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涉嫌官案,于君家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叁
明颜禄听完管家传来的消息,他提笔的手猛地哆嗦,“啪”毛笔重重地掉落在地。
“她答应了”
“回少爷,嬷嬷亲自来府上说的,她还说君小姐已经很苦了,希望少爷您好生待她。”
“知道了,你退下吧。”
“少爷……不过君小姐似乎认为君家这件事和你有牵连。”
“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
明颜禄长情于君烟,这在整个南安城可谓是家喻户晓。
君家和明家是世代至交,明颜禄和君烟在外人眼里更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实则两人却鲜少来往。本以为这对壁人会为君明两家锦上添花,没想到好事多磨。
君烟十八岁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这花样般年纪,虽未透出成熟的韵味,却已有倾城之姿。
何况君烟出身门第书香,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年纪轻轻就得到才女的美誉。多少南安城风流才子慕名而来,只为一睹真颜。但迫于君明两家的联姻,失望而归。
提起明颜禄,虽生性风流,却英俊潇洒,文武双全,风度翩翩,尤其是他还是一代商业奇才。
明家自明颜禄掌管以来,门下的大大小小店铺日益兴隆,其名下产业已遍布南安城,大有取代君家在南安城领先地位之势。
南安城地处西南,每日都有数以万计的货物需要运输;商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南安城更因占据地理优势,城内一派繁华景象。
明家以经商闻名于南安城,君家则在官商之间遍植势力,关系纵横交错,君家正是凭此在商业上如鱼得水。因此,君明两大家族几乎垄断了南安城内的所有生意,可谓富甲一方。
怎料天有不测风云,十年前南安城位高权重的君临汾和他的夫人楚睛荷双双遇难,留下一女君烟,而君家庞大的家业就全数落在了这个弱女子身上。
古话说“树倒猢狲散”,自君临汾走后,君家的繁荣也就一去不复返。从前的门庭若市,到现在的冷冷清清,不过片刻工夫,已是天壤地别。
君烟虽为一介女流,却没有普通女子的娇柔,为人刚烈,浑身透露着倔强。不谙世事的年纪,本该笑脸如花,巧笑嫣然,可命运的不幸让君烟只能坚强。经过君烟的苦心经营,君家纵然没有了往日风光,却也令人不容小觑。
本以为君家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但无风不起浪,要想在波涛汹涌的商海里明哲保身,君烟自知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今日之事,来者不善,君烟忍不住皱起秀眉,为今之计,只有仰仗明家一臂之力了。可是,十年前的前尘往事,明家又怎么能释怀呢?
肆
懵懂无知的少女,眸眼清澈,盈盈一笑间,惊落了谁家的雁儿,又扰了何处的宁静。
君烟望着这如烟如画的南安城江畔,袅娜多姿的拂柳尾随着三月柔风摇曳生姿,几只渔船在碧波荡漾的南江上轻轻地划过,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圈。
君烟忘乎所以,仿若置身其中,整个人完全陶醉在眼前的美景里。
试问谁家少年郎,守得清风绕云间,蓦然回头,惊鸿一瞥间,不染尘世的仙子自江畔上莲步轻挪,回眸间,倾城之貌一览无遗。
明颜禄倚着南江楼的栏柱,眉眼里映出点点笑意。他痴痴地注视着江畔上的白衣女子,恍若天地间仅此一人,万物在她明媚的笑容面前都黯然失色。他自认为混迹红楼多年,见惯了风花雪月,已阅尽红粉佳人,再则他的身边并不乏红颜知己。可是她们美则美矣,却没有眼前这个女子灵气逼人。他知道,他终于寻到了他此生渴求的一双人。
再遇,两人皆因父母媒妁之言,怎奈事情陡生变故,中途出现一个名叫顾以安的书生,满身血迹地站在众人面前,那人眉目清明,俊美不凡。无视各种目光,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清尘脱俗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声音响起“君儿,跟我走。”愣是再愚钝之人也该听出这话里满满的爱意。明颜禄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回头,却见他心动的女子早已泪流满面,红唇微张,哽咽地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仿觉做了某种坚定的决心。
“以安,我跟你走。”
“君烟,你要敢跟着他踏出家门半步,我君临汾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就当女儿不孝,您和娘的大恩大德,君儿来生再报。”
“来人,把小姐带下去。”
“爹~”
“给我狠狠地打,”
暴怒声,哭泣声,嘶吼声,当所有人回过神,错愕间,只见一袭白衣的君烟朝着厅内的玉柱直直撞去。顿时,手足无措的丫鬟们扶起君烟,府内的郎中也被急召。一时间,君府上下乱做一团,君烟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为什么我只是晚了一步,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你爱的人这般不计代价?明颜禄心痛地合上双眼。
“君伯,看在颜禄的面子上就放了他吧。”
“颜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