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分别的时候,阿庆嫂要我猜她给我介绍的女孩是哪个。我当然猜不出,也不想猜,然后她告诉我是依依。“就是她!”阿庆嫂用手指着那个只顾垂头走路的女孩说,那感觉就像忽然在十二金钗里发现了一个汉奸特务。依依当晚正好穿着现在的那身黑毛呢套裙,虽然看上去也很像一只乌鸦,但这只乌鸦是快乐的,没有丝毫的忧郁。我的女主人公听到声音,有点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她的脸红成一片朝霞。她忽然又转过脸去,只顾走自己的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去的路上,踩着皑皑白雪,整个城市显得那么晶莹而又冷清。我知道,依依并不是我心目中钟爱的灰姑娘;但是我空虚,我寂寞,我没有办法。这实在是要命。
五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裹在被子里像一个倔强的孩子般含糊地说。
天气阴冷,隐约听得见窗外的寒风在怒号。已将近深夜,宿舍里的同事们并没有入睡,都坐在床沿边看彩电里播放的《笑傲江湖》,听着里面传来兵刃相接的“当当”声,我居然很希望自己就是令狐冲,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潇潇洒洒笑傲江湖。
依依的身体在被子里朝我靠了过来,像壁虎趴在墙上一样将她不太丰满的胸和平滑的小腹紧贴在我的后背,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地伸向我敏感的神经末稍,像个假冒的按摩师不停地轻轻揉捏着。“时间不早了,快些睡吧。”我说,一边用手去拿开她不怎么规矩的手,像拿开偶然不小心爬在我身上的一只小龙虾。
“明天跟我回去吧,我在电话里已经跟我爸爸说好了。”她说,声音轻得像在梦呓。
“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对不起,对不起……”
那只“龙虾”复又爬了上来,放肆地挑逗着我的理智。我周身的欲火霎时像熊熊烈焰一般燃烧,潜在的兽性苏醒了,我本能地翻过身去,压住了她。她像热带雨林里的一个干渴过度的女探险家,枯燥的嘴唇里发出难受的呻吟。“别!”她说,“你的同事们都还在看电视呢。”
就让他们看他们的电视吧。我在心里说,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砸掉电视机也成,只要他们乐意。床在颠簸,就像巴士走在高低不平的小道上,我很高兴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记得明天下午1点钟要上中班的事情。
六
汉川小姑娘丽丽的身影,很长时间像一只彩色的蝴蝶在我眼前不停地飞来飞去,忽高忽低。她是那么单纯而又年轻,声音轻柔,眼神明亮;面部轮廓犹如出自画家的手笔,身材丰满且又不失匀称。她简直就是我心中绝美的女神,神州大地上永远不落的太阳。她当时在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里做服务员,我和她的相遇比和依依的相遇足足早了一年,对这个口口声声说我只能做她大哥哥的小姑娘,我几乎一见倾心,但她的心思显然不在我身上。不久,她就跳槽到一家茶庄去工作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某个夏夜里一排非常拥挤的夜市上,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人——一个至少比她大上十多岁的男人。我当时整个人都傻掉了,稍一回过神来,便立刻像一头疯牛直冲上去,双手扳着她柔弱的肩膀厉声责问,取而代之的是一记无情的响亮的耳光。我顿时感到尊严扫地,于是毅然转身,一声不响地负气离去。上帝安排我们相见,又处处在我的面前设下障碍。从此,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半点讯息,而我的思念却日复一日地加倍强烈。
这个故事在依依第一次单独来见我时,就讲给她听了。那天晚上,我和依依一同唱罢卡拉OK,然后兴犹未尽地去滨江公园散步。朦胧的灯光照着婆娑的树叶,我感觉自己正在朝某个不可预知的地方堕落。我拥着她到一处光线幽暗得几乎被人发现不了的花圃旁坐下,手像黑夜的魔鬼般放肆地伸入她的胸部。起初她还竭力反抗,但很快她就屈服了,并发出那种诱惑人心的呻吟。我承认,那一晚是魔鬼勾引了我,但毕竟是初次约会,我们还算比较自持,并未做出更为出格的事情。送她回家的路上,我向她谈起了我和丽丽之间的故事。我明白自己是并不爱依依的,而她也知道了。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在互道晚安之前,有点不高兴说,“我弄不清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看来你和其他的男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斥责让我哑然无语。男人对于异性,除去粗鲁与斯文,除去装与不装,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生理的渴求,心理的躁动,有时往往与爱情无关。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着,美好的青春被日历一页页压住,没有惊喜,也无所谓伤心。我和依依的相见越来越频繁,但我的爱情之河依然风平浪静,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在她生日到来那天,我决定制造出一点小浪漫来打破固有的沉闷,于是虚情假意地送给她一枝玫瑰花。这个小小的举动立刻让她感觉到满满的幸福,紧紧地拥抱住我深深地呼吸。
晚上,我在一家小炒店为她庆祝生日。这本来是件挺高兴的事情,但当时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在吃饭时夸夸其谈地讲到我和几个女孩相处时的种种感受,这让她感觉很受伤,最后竟泪水涟涟地跑了出去。我狠起心肠没有送她,就像我的女神当初对我一般冷酷无情,但是我又分明觉得难受,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就像是一面镜子,能映照出我枯萎的心花,她的今天何尝不是我的昨天?她的伤心何曾不是我的伤心?爱与不爱都是伤害,伤与被伤都很无奈,当真爱得不到任何回应,活着与死去没有半点区别。隐隐约约,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我的心里根本容纳不下她。她的爱情,我的爱情,都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相遇的最初。
我以为依依从此会与我形同陌路,但没想到在一个凄冷的雨夜,她竟然打来电话,说买了两张电影票,想和我一起上电影院去看。我犹豫半晌,终于非常明确地告诉她:我头脑里始终甩不掉汉川小姑娘的影子,所以我们只做兄妹,不谈爱情。在电话的另一端,我听到她嘤嘤的哭泣声。
我平素最见不得女人哭,她一哭泣,我就感觉全世界都下起了霏霏细雨。她是一个好女人,也许全世界都欠她一个吻。我其实也算一个好男人,但我心里清楚,大凡从女人口里说出来这句话,基本上已确定她并不爱你。这是一个多么悲伤的论证!
今年的春天几乎全是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度过的,夏季来得有点迟缓。犹记得那个非常晴朗的傍晚,太阳刚刚落山,依依就打的来到我工作的单位。“子游,我答应做你的妹妹了。”她见到我时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你能允许我经常来看你。”
“这当然了,哪有妹妹不能来看哥哥的?”我感到有些莫名地好笑。
当晚,她穿一套鹅黄色的连衣裙,在我宿舍里呆了许久。银白色的日光灯映照着她那张娇小好看的脸庞,这让我感觉有一点想入非非。“不是我不想接受你,依依。”我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道,“我家里穷得要命,你跟着我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我不在乎结果。”她深情款款地表白道,“只要你对我好,就行了。真的,我从没有这么深的爱一个人。我喜欢你深情注视的眼神,喜欢你的满腹文采,喜欢你的真诚洒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像抱住一个大大的柔软的香蕉,然后手又开始不规矩地伸进她的衣内。“讨厌!你又是这样。”她满脸羞涩地说道,“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
“难道这样不好吗?我就喜欢这样。”我说,像一个大赖皮。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妹妹的吗?”她任由我的手在内面探索着,并没有拒绝的念头。
“你神经病吧?!”我怒不可遏地缩回手去,坐在床沿旁发起呆来。
她轻轻地笑了,像个小巫女一般可恶。“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说,口气比扫黄的工作人员还要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