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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水仙开

作者:蝶雨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5-07-18   阅读:

  


淡淡水仙开


从正月初二开始,他就尽可能地呆在院子外面。不是他闻不惯病房里那种浓浓的药水味,而是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她们母子俩了。可是他却不能不回去。因为他的妻子也住在那个病房里。
这是一家不大的医院,位于这个不大的县城最南边。这个县城坐落在这个最发达的省份的最南面。南面就是海,风里隐隐可以闻到海独有的咸味儿。眼前是几个欢乐游戏的小孩子。他们五颜六色的衣服像草坪上翻飞的蝴蝶。那欢乐的笑声像已经开始吐绿的芽儿,活泼调皮的氛围让去年的那场冰冷在慢慢的退却了。不管是从不远处的儿科病房逃出来的,还是故意被自己的父母放出来的,孩子总是阳光的,阳光得就像南国早来的春天。看着眼前这些幸福的孩子们,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女,想到自己的孩子时他不由得心酸起来。想到病房里的那个孩子,他却感到莫名的心痛。那是一种他想忘记却不能忘记的刺痛。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下去了,于是拿起那两张写满堵车以及冰雨的报纸向病房走去。
穿过幽暗而狭长的过道,他把那两张报纸放在了那盆水仙花旁边的报纸架上,水仙花就栽在一个青花瓷的盘子里,那个很漂亮的盘子宣示着护士站的干净与温馨。护士站和她们的病房斜对门。

他 和妻子萍是去年腊月三十入院的,她们娘俩是今年正月初一被护士推到那个只有两张病床的病房的。她大概有二十岁了吧!他在帮忙把 她从手术车上往病床上抬的时候,就一直有这样的疑问。但是更让他困惑的还是;她就一个人来生孩子了吗?因为从去年到今年,除了护士再也没有人去 她的床边了。在萍旁边时,他会忍不住去看她。她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表情和天花板一模一样苍白而呆板。那孩子就在她身边,偶尔会轻微的动一下,偶然也会用极细微的声音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只是从初一到 现在,他却没有见过她给孩子喂过一次奶。虽然萍有时会艰难的扭过身子去轻轻的说;“妹妹啊!孩子那是饿了。”她却一动不动。甚至不去看一眼那孩子。

他和萍不是来生孩子的,他们原计划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可是从腊月十几开始,一股百年不遇的寒流彻底的冻结了他们热切的思念。他们没有办法回去了,订好的火车票也退掉了。更 让他感到揪心的是萍竟然会动手术住院了。几乎没有假期的流水线让萍一直隐隐作痛的腹部,在年终放假的时候挨了一刀。“好在没有回去,要是在火车上,这多可怕 呀!”那个护士说。
护士的和蔼可亲无法安慰他们心中的那份揪心的思念。女儿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上次走的时候,女儿已经学着叫妈妈了。“也不知道花儿现在多高了,还能认出我们吗?”
花儿是他的女儿。他不知道萍为什么要问这句话,只看到萍说话的同时在努力地看着她。 她的 孩子也是一个女孩,他是听护士站的护士说的。他还从她们的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没结婚生什么孩子啊!现在的女孩子真不知道自爱,想我们那个时候。。。。。。听着她们闲聊,他却想到了萍生儿子的后的那副场面。从那个场面里他才知道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原来是那个样啊!可是眼前这种冰冷的场面,不由得让他为 那个幼小的生命担心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她依旧像刚来的那个样子,尽管那个不再和蔼的护士曾经命令似的让她喂孩子吃奶。但她却没有动,也不在乎那细弱游丝的哀求声。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她能拿到的地方。在 放水杯的时候,他看见那个还光着身子的女婴紧紧的闭着眼睛。无声而娇嫩的委屈从不断蠕动的小嘴里真切的刺向他的心。他不再沉默了;“无论怎样那都是你的孩子呀!孩子是没有错的啊!”
他不知道自己说得到底合适不合适,只是气愤地说着。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个可怜的女婴和自己的女儿出世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她依旧没有动。
“好歹让孩子吃一口吧!等过了明天,就是你想让她吃也没有机会了。”萍在他背后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说。
她麻木地扭过头看了萍一眼,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孩子。然后又傻傻的看着萍。依旧没有动的意思。他循着她的目光转过身,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坐了起来。“外面的商店开门了吗?”萍问他。
“白天我出去的时候,看见有几家开的门了。”他回答。
“ 出去买个奶瓶吧!”萍对他说。
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萍又说;“再买一条毯子吧!”
那一夜孩子被他从她的身边抱走又放回来好多次了。她依旧没有动。只是他看到有眼泪从 她的眼角不停的流下来。那一夜他蜷缩在墙角的暖气片下。真切的听到了嘤嘤的抽泣声。他还听到了那微弱的气息平和而急切。如同花瓣飘落在细微的风里。他和萍一夜都没有睡,只要那孩子有一点响动,他就 赶紧爬起来,去看看是不是 孩子又饿了!

“他说过不离开我的,可是就在前几天他却跑了,走的时候还拿走了所有的钱。他说过要和我结婚的呀!”她哭诉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出来。
“你没有给他打电话吗?”这是萍的声音。
“电话关机了。”她哭着说。那哭声像一个孩子。她确实是一个孩子啊!
“他是哪里的啊?”萍继续问。
“他说是河南的。”她似乎不再哭的那么厉害了。
“他说的,还是你从身份证上看到的啊?”萍继续问。
“他说的。”她继续回答。回答得那么随便而无奈。随便得就像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孩子。无奈得就像那个孩子不停蠕动的嘴巴。
等房间里不再有声音了,他才推门进去。萍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到了她的床边。怀里抱着那个幼小的生命。她靠在已经立起来的枕头上,眼睛红红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他从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一个母亲任何联系。那眼睛里只有满满的恐惧和无助。仿佛那个被别人抱在怀里吃奶的孩子,是自己生出来的妖怪。他没有说任何话,只走到妻子跟前,看着那张小嘴艰难而贪婪的吸允着奶瓶里最现代的营养。他用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那粉粉的小脸。轻声说;“小模样还挺俊俏啊!”
她看看自己的孩子又看看满脸慈祥的萍,依旧没有想喂孩子吃奶的意思。但是她自己却开始吃饭了。两碗萍最爱吃的馄饨。那种用鸡汤煮出来的馄饨距离医院很远,他整整步行了两个小时才买回来。原来他计划萍应该能全部吃完的,但是萍却坚持要分给她一碗。也许她真的饿了,更也许她肚子里的那个负担终于空出了一碗 饭的位置。他一边收拾那两幅碗筷,一边对着萍苦无奈的笑了笑。笑得是那样的艰难。萍也笑了。在萍的笑容里,他仿佛看见那年正月,萍抱着生病的儿子看着自己在一遍又一遍数那些零零碎碎的纸钞。儿子;儿子现在也许正在村口带着妹妹等爸爸妈妈回来吧!他和萍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他和萍还有两个老人需要他们养活。

正月初六时天彻底放晴了,明天萍的伤口就可以拆线了。然后在观察一天他们就可以出院了。如果顺利的话,十五前后应该能见到儿女 和父母了吧!他决定了,无论如何今年也要回家一次。
看着手里小小的灯笼,他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难道她还能被自己的好心所 感动吗?那灯笼蜡烛 是他用十块钱买来的。因为今天是初八,是家乡给孩子送灯笼的日子。那是自己家乡一个古老的习俗。是每个舅舅以及干爹的义务和荣耀。孩子们在这一天都会收到由舅舅或者干爹送来的红灯笼和相应数量的红蜡烛。当然有舅舅的就是舅舅送了。没有舅舅的孩子,孩子的父母就会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天,抱着孩子去撞干爹了。出门遇见的第一个人就算是孩子的干爹了。干爹有孩子亲爹一样的责任和权力。如果没有干爹那就由自己家的长辈 给孩子买灯笼和蜡烛了。蜡烛的数量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始终比年龄多一个数字。那是有寓意的。孩子十三岁之前,没有能力认清前面的道路的。所以就必须有大人帮他照亮前面的路,只是不能太远了。远处的路还要靠孩子自己将来去走。也许明天就要离开的缘故吧!也许是受那份好心情的驱使吧!他就鬼使神差的买了这样两件和自己 毫不相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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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喻芷楚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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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文笔细腻精致地刻画出医院一幕人间悲剧,病床上的母女的悲凉,一步一步从笔者笔下清晰,人物形像,寓意深刻,虽是简单的一幕婚外情却让作者写的深刻动人,一盏灯笼照亮眼前的路却不能照亮前面所有的路程,那依然要靠自己用眼睛用心去完成,最后一笔,灯笼被弃也许是未来女孩的命运在不可知中吧?大赞,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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