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你叫牛什么？”
　　“我叫牛天亮。”
　　“你叫啥？大声点！”
　　“牛——天——亮——”
　　“你再等一会儿！”看来老板不在家，老板娘得打电话进行一下远程身份核实。
　　老牛很规矩地站在门口等着。
　　忽然，老牛想抽口烟。他一摸口袋，来时走得急，忘带烟了，口袋里只剩下少半支昨晚加班时没抽完的烟头。再一摸，打火机也忘带了，把他家的！
　　老牛恋恋不舍地把烟头从嘴上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内衣口袋里。
　　这时门里传出了老板娘的声音：“牛天亮！你们几个人？”
　　“就我一个，修个漏水管子一个人就……”老牛的话没说完，门就开了，一双大号旧脱鞋被扔在了门口的鞋垫上。
　　老牛换了鞋刚走进门，老板娘就皱了皱鼻子：“哎呀，味真大！你回去给老郝说，就说我说了，下回派到我这的人要换身干净衣服！”
　　老牛有些尴尬：“老板娘，昨晚加班，没来得及……”
　　“现在是今天上午！真是的！不说了，你给看看，浴缸昨晚用不成了，到处漏水。”老板娘说着就把老牛领进了她家那个硕大的浴室里。
　　老牛一见到浴缸就愣住了！
　　这是个现代化的大浴缸，到处都是水眼。老牛只在豪华建材店里见过一次这东西。他知道这浴缸的价钱，自己不吃不喝猛干一年还不知够不够买它的。
　　老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确实没把握是否能修好这个洋玩意，登时后悔来时问问黑蛋就好了。
　　但老牛的自尊心很强，最不愿意听到人家说他无能，大老远地跑来却不会修那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老牛心里暗暗权衡了一下，便试探着问老板娘：“老板娘，哪里漏水？”
　　“底下漏，一开水水就从地板上往出跑！”
　　老牛放下工具袋，在老板娘的冷眼监督下开始动手放水试试看。
　　浴缸的功能比较多，进出水系统比较复杂，老牛连拧了几个阀都不出水，可是等到出水时老牛却不知道怎么关了，一股水从浴缸下的地板上流了出来。
　　“哎——”身后的老板娘一声惊叫，冲过去一把关上水阀。她扭过头大声问老牛：“你会不会修？！”
　　老牛憨厚地笑道：“说实话，要是里面坏了，我不会。不过我觉得好像是后面有根管子破了，估计还是可以修好的。”
　　“估计？”
　　“对。”
　　老板娘的三角眼里闪着怀疑的目光，接着皱了皱鼻子。一是她又闻见了老牛身上散发的汗气味，二是她对老牛的技术非常不信任。
　　老牛趴在地板上把脸贴住地板往浴缸底下看，这地板可比老牛身上的衣服干净多了。
　　看了一会儿，老牛决定把浴缸翻起来。
　　老牛努力集中精力，尽量熟练地也就是尽量不打磕绊地连卸带拆再一翻……果然不出老牛所料，一根软管从接头处破了。
　　老牛拿着卸下来的软管并自豪地指着破口处给老板娘看：“就是它坏了，得换一根！”
　　“换你就换呗！”
　　“那得去买一根。”
　　“买一根你就去买一根！难道还要我给你去跑腿？”
　　“嘿嘿，老板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走得忙，我就带了点坐车钱。”
　　老牛确实就只带了十来元钱，来时以为就换个断水管，不费功夫，中午就回去了。
　　“真是的！”老板娘撇了一下嘴便出了浴室门，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20元钱转回来递给老牛：“去吧！快点回来！”
　　老牛堆着笑脸说道：“老板娘，能不能多给点？我怕万一不够，再跑一趟耽误工夫。”
　　“真是的！”老板娘再次拉下脸，又转身出去拿了20元钱递给老牛并盯着他厉声说道：“记着要买原装的！再开张税收的票！”
　　老板娘这个“原装的”要求可把老牛折腾得好惨，必须要到那个豪华建材商城去才有货。
　　老牛倒了两次公交车才赶到那里，因为头晕还坐过了一站路。
　　一开票，三十八元五，比在其它地方买几乎贵了一倍。
　　还好，多亏向老板娘要了四十元。如果这东西再贵一些，老牛就得拿着它走回去。
　　等老牛赶回花园小区门口，午饭时间早过了。
　　早上走得急少吃了一个馒头，这会儿老牛肚子饿了。他想买个饼子馒头之类的东西充充饥，但这个地方是新开发的，还没有什么小吃摊。
　　老牛看到街对面有个挂着肉夹馍招牌的小饭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未进店门，老牛就闻见了白吉馍饼子和腊汁肉的香味。
　　老牛先数了数身上的钱，买软管坐公交又用去六元钱，身上就剩下了五元五。
　　回去坐车，留一元，必须的。给老板娘找钱，一元五，必须的。供填肚子用的仅有三元钱。
　　饭时过了，店里没有客人。老牛进去看了一下招牌后随之咽了一口口水。
　　那招牌上用彩色粉笔写着：肉夹馍，五元。粉丝汤，一元五……
　　老牛犹豫了大约一分钟，最后鼓足了勇气对开票的小姑娘说道：“女子，你看我不夹肉，光要个馍，再喝一碗粉丝汤得行？”
　　姑娘抬起头鄙夷地打量了一下老牛：“我这卖的就是肉夹馍，不夹肉不卖！”
　　老牛听后立刻觉得头发蒙，眼前又飞起了几个小黑点，耳朵里也跟着鸣鸣响，但他还是稳住神，很憨厚地对着姑娘保持笑脸，没有表示离开的意思。
　　那姑娘却低下头去只顾着按计算器算营业额，没有再多看老牛一眼。
　　正当老牛既无奈又扫兴地准备离开时，里面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了：“小梅！卖给他！没看他那一头白头发！”
　　老牛很感激，感激的程度就像是这位老板让他白吃不要钱。
　　当老牛喝第一口粉丝汤的时候，不知怎么想起了山中家里老伴做的糊汤，这会儿要是在家里喝一碗老伴熬的洋芋糊汤，那滋味……
　　没容老牛再往想深处想，一小碗粉丝汤已见了底。
　　老牛吃完抹了一下嘴，从内衣里兜里掏出三元钱递给身后一直坐着看他吃饭的饭店老板：“小哥，谢谢！你看这钱够不够？”
　　中年老板没吭气，接过三元钱转过身去又拿出一个白吉馍拍在桌子上并对老牛大声说道：“老人家，剩五毛钱我就不找了，给你再拿一个馍，算五折！老汉，下回不管你干啥活都要把这衣服弄净一些，你这样子弄得别的客人都不敢进来，影响人家生意。走好！”
　　老板的话虽然不温柔，但老牛心里还是感激多于尴尬。
　　老牛此时又想抽上一口烟。他摸摸内衣口袋，半截烟头还在，但此时的老牛已实在不好意思拿出这半个烟头问老板借个火了。
　　老牛咽了一口唾沫，对着老板弯弯腰连说了两声：“谢谢！”便顺手拿起桌上的白吉馍走出了小饭店。
　　【四】
　　等老牛回到老板娘家里后便遭到老板娘一顿劈头盖脸地数落。老板娘生气的主要内容是嫌老牛回来晚了，耽误了她预约的美容。
　　老板娘吱吱啦啦的埋怨声把老牛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头弄得更加晕了。
　　老牛迷迷糊糊地修好了浴缸，头皮又痒得不行了。
　　他刚挠了几下头便招来老板娘的呵斥，她嫌老牛挠头把头发都挠掉到地板上了！
　　老牛忍着痒收拾好工具刚要走，恰巧这时老板娘家里又来了位五大三粗的女邻居。从两人说话的口气上看，这位胖女人与老板娘关系不一般。
　　胖女人在得知老牛来的目的后，非要让老牛也给她家修一修下水管。都是装修不久的房子，看来现在这装修质量都有些问题。
　　老板娘发话了，小事一桩。老牛便奉命跟着胖女人去了她家。
　　谁知当老牛刚打开洗漱池下边的柜子门时，身后的胖女人突然一声大喝，把老牛吓得一哆嗦！
　　只听胖女人说：“哎！老汉！刚才忘了说价钱了，你要多少钱？！”
　　老牛哪里敢要钱？那老板娘还不得给老板去告状！再说就是一根小小的下水管问题，修好它就是分分钟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