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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作者:老迅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2-27   阅读:

    土基进入了广州火车站,踏上了回家的归程。

  他右肩扛着一个塞得涨鼓鼓的蛇皮袋,用手艰难地扶着,脑袋被压向一边,左手提着一个沉重的三色纤维袋,几乎要在地上拖着走。由于两手没空,列车员验票后,他张开嘴巴,让列车员把车票塞进嘴里,用上下牙叼着。

  找到座位后,他把蛇皮袋举起推进头顶的行李架,从三色纤维袋里提出一个装着物品的手提袋,打开手提袋,对里面的物品摆弄一番,然后把手提袋放在对面的座位上。

  “水贵,回家了。”土基轻轻地说道,毕恭毕敬地把手提袋放了又放,直到手提袋安安稳稳地立在座位上。

  弄好一切,土基疲惫地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久,列车开动了。车厢基本满员,没有站客,相比节假日和春运,车上显得安静、平和多了。

  土基从车窗往外眺望,夕阳的余辉给广州城涂上一层金黄色的光彩,整座城市显得宏大和壮丽,好像一卷七彩斑烂的长轴油画在徐徐展开。但土基对眼前的景物丝毫不感兴趣,他的双眼显得十分迷茫,脸上挂着郁郁寡欢的神情。看着看着,土基又看到那个下水道的沙井口,水贵坐在井口旁,正在用那双又短又粗的手指卷喇叭烟,卷好后把烟卷儿放进嘴巴里转了几圈,把烟卷的尾巴咬断吐了出来,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吸了一大口。他头微仰,眼睛半闭,烟雾长长地从嘴巴里喷出来,一副十分享受的神态……土基慌忙把目光收回来,凝望着对面座位上的手提袋,深深地叹息一声。他从裤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把矿泉水放到手提袋面前。

  “水贵,喝水吧。”

  列车在郴州站停了一下,不久,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孕妇走进了车厢。她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在晃动的车道上悠悠地走着,一双小眼睛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座位。来到土基这里,她看到放着手提袋的座位,观察了一会,要坐到座位上。

  “不能坐,这座位有人。”土基急忙阻止。

  “现在空着,我暂坐一会儿。”

  “不成!”土基坚决拒绝。

  孕妇失望地站直身子,正想离开,列车晃动了一下,她站不稳,一下子扑前,压到土基身上。

  土基用力把孕妇推开,站起来,把座位让给孕妇,自己坐到通道上。

  “谢谢,要你让座。”孕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应该的。”土基诚恳地说,“人在外,大家互相关照。”

  “座位空着,你干吗不坐?”

  “这座位我不能坐。”土基虔诚地说道。

  “你这么敬畏他,他是你领导?老板?大佬?亲爹?”

  “不是,都不是。”土基脸上露出一丝伤感,淡淡地说道,“他是我的同村兄弟。”

  从衡阳车站上来一个乘客,罩着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文化衫,衫的正中印有一个彩色的美女头像,这位风情万种的青春少女眯缝着一只眼睛,似乎在向人挑逗。他的发脚理得很高,但头顶的发却很长,斜往一边,遮住了半只眼睛,整个发型跟香港歌星古巨基很相像,这位潮人应该是古巨基的铁杆粉丝。他的发面喷了四绺红、黄、白、紫的彩油,远远看过去,头顶好像飘扬着一面黑底四色旗。

  四色旗提着旅行袋,沿着通道找座位。他来到土基身旁,看见放着手提袋的座位,马上把旅行袋放到地板上,用脚踢进座位底,然后双手叉着腰,粗声粗气地说:“谁的袋子,拿走!”

  土基连忙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老弟,这座位有人。”

  四色旗上下打量了土基一眼,鄙夷地说:“谁是你老弟,没大没小。人呢?”

  “他……他去了厕所。”

  “他回来再说,空着不坐是傻瓜!”

  “谁说空着,这不是他的手提袋吗?”

  四色旗一手扫开矿泉水、一手抓起手提袋,“放屁,谁见过在火车上手提袋也有座位。”

  土基一把扯住四色旗,“不成,不能坐!”

  “谁说不能坐,我就能坐!”

  四色旗随手甩掉手提袋,推开土基。他挽起右手的衣袖,露出肩膊上的刺青,粗壮的肩膊上纹着一只呲牙咧嘴的大灰狼。

  手提袋刚好扔到孕妇身上,孕妇连忙用双手抱住。

  土基盯了“大灰狼”一眼,“干吗,吓鬼吗?”他毫不退让,高声大嚷:“管你是谁,成龙来了也不准坐,这是水贵的座位!”

  “什么水贵,成龙见了我也要让坐。”四色旗重重地坐到座位上,“哼,再碰我就让你爬着回家,不信你就试试看。”

  土基勃然大怒,冲上前拉扯四色旗,“你妈的,你以为自己是成龙,我现在就要你爬着回家!”

  四色旗双手合力一推,土基被推得倒退几步,跌坐在通道上。他洋洋得意地说道:“来,再来,看谁爬着回家。乡巴佬!”

  土基一下子挺起身,满面通红、双眼喷火,像一头狂怒的狮子扑向四色旗,“我今天那怕是爬着回家也不准你坐水贵的座位!”他抓住四色旗的右手,张大嘴巴狠狠地咬在“大灰狼”上。

  四色旗拚命挣扎,但土基紧紧地咬住不松口,似乎决心要把“大灰狼”撕咬出来。

  四色旗凄厉地呼喊:“救命、救命呀……”

  一位乘警急冲冲地跑来,好不容易才让土基松了口。

  四色旗抚摸着伤口,不停地痛苦呻吟,“哎唷,这只疯狗,真的咬人。阿SIR,你看他把我咬成这样,咬到骨头了,我要验伤。”

  孕妇看见乘警来了,赶忙把手提袋放回座位上。

  乘警看了看四色旗那深深牙齿痕的伤口,向土基发问:“你为什么咬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土基气鼓鼓地说道:“他要坐水贵的座位,我不准,他就推倒我,说要把我打得爬着回家。”

  “是你先打他?”

  “阿SIR,我看见有空座位,想要坐,他就扑上来咬。”四色旗连忙分辩,“别人的座位关他鸟事,神经病!”

  土基从衣袋掏出两张车票递给乘警,理直气壮地说:“他坐别的座位我不管,但水贵这个座位就是不能坐。阿SIR,你看,这是水贵的座位票,我们俩人是一道的。”

  “这可是你不对,怎能霸占别人的座位。”

  “阿SIR,他老是说水贵、水贵,我至今都没见过水贵,水贵究竟在哪里?”

  四色旗这么一说,乘警也感到奇怪:“这个座位是水贵的,但水贵不坐;你看着个空座位,自己却不坐,也不准别人坐。这件事的确有点古怪。那么,水贵呢,他到了哪里去?”

  “他、他……”土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哈哈,说不出来了。好呀,人不在,这就是空位。阿SIR,空位我可以坐了吧?”

  四色旗一步跨到水贵的座位旁,抓起手提袋就要坐下。

  土基一把夺回手提袋,把它高高举起,“阿SIR,水贵就在这里!”

  “咳,我是说人,水贵这人在哪里?”

  “阿SIR,我没说错,这乡巴佬的脑瓜真的有毛病。”

  “阿SIR,水贵他……”土基把乘警拉到一旁,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起来。

  “真的?”听了土基一番解释,乘警大为惊讶。

  “你不相信?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

  乘警沉思了一下,“好,拿出来看看,让大家也明白。”

  土基把手提袋放在地板上,向各人瞧了一眼,神情凝重地张开手提袋,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掏出一件物品,用报纸胡乱裹着。

  土基看见这东西立时愣住了,神色大变。他手忙脚乱地撕开报纸,里面竟然是一件破旧上衣。

  土基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气急败坏地嚷叫,“东西哪里去?为什么会这样?阿SIR,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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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黄尘刀客   精华:黄尘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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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黄尘刀客:
又是一幕落叶归根,少了的是喜剧效果,多了的是对生活的无奈。小说人物活灵活现,情节安排起伏有致,故事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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