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我:“你王叔的锁丢了。”
“一把锁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得这么劳神!”我感到不解。
“你知道什么?那把锁可是你王叔的命根,是你王叔的心肝宝贝。那里面可有故事呢!”母亲故作神秘地笑着说。
那把锁我见过,不就是一把刻着“梅花”的锁,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谁要呢?再说,那把锁平时不就挂在王叔的门上,王叔出门就用它锁门。在我的记忆中,王叔就一直用这把锁锁门,二三十年了。真没想到这锁里还藏着故事。
晚饭过后,我陪母亲唠嗑。说着说着,就将话题转到王叔的锁上了。母亲似乎有些不情愿说,最后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只得慢慢道来。
“想当年,你王叔二十来岁,也是个俊小伙,不像现在这个老样。那时也有不少姑娘喜欢他,可是你王叔就是死心眼,心里只有一个人,其他姑娘他看都不看一眼。这不,给他说媒的也不少,都给他拒绝了。后来,也没人去讨没趣了。他就这么一个人生活着,一过就是二三十年。出门一把锁,进门一个人。真不知道,这几十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心里有一个人,和这锁有什么关系?”我有些急不可耐。
“当然有关系。那锁就是你王叔喜欢的人留下的。拿你们年轻人说什么来着,叫‘定情物’。你王叔二十来岁时,和邻村的一个叫“梅花”的姑娘好上了,而且两人私定终身。这不,那把梅花锁就是定情物。梅花锁是那个姑娘买的,有两把钥匙,你王叔一把,梅花自己一把。你王叔二十来岁就是一个人生活,好不容易有着落了。我们那时打心眼里为你王叔高兴。可是,天不遂人愿。那梅花的父母嫌王叔家穷,硬是给梅花找一个有钱人的主,活生生地将这对鸳鸯扯散。梅花被嫁到离家很远的省外。听你王叔讲,梅花离开时丢下一句话,要你王叔等她,最终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你王叔的。
你王叔就这么一等就是二三十年,等到胡子白了。每天出门就用这把梅花锁锁门,一锁就是二十几年。怎么也没见梅花回来。我们都劝他趁早找个老伴,帮自己洗洗衣服,料理家务,怎比一个人过得好。可你王叔就是死脑筋,就认那么个死理,他相信梅花会回来找他,他们的“梅花锁”还在。他说,梅花说了就是死了,也要将“梅花锁”带到坟墓里去。这不,今早“梅花锁”不见了,也没见梅花回来,你王叔的魂丢了。”
母亲正说着起劲,这时有人在敲门,“大侄子,开开门,给你王叔念封信。”
我连忙打开门,让王叔进来,端个凳子让他坐下。只见王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要我快给他念念。我打开信,一句一句读给王叔听。
俊生,你好!(注:俊生是王叔的大名)
首先请你原谅我,让你等了几十年。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请原谅我的食言,原打算自己回来讨回那把梅花锁。可是,怎奈自己行动不便,老来得了半身不遂。怕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心有不安,所以就一直拖着没能回来。这不,眼看着身体不行了,要到那边去了。我只得叫我的儿子来取,儿子叫“念生”,看到名字想必你会知道的。
儿子可能不愿见你,所以我让他带上这封信去,让他取回梅花锁,将信留在那里。这梅花锁我要带到那边去了,那把钥匙你保存好,到那边去时好开门。就到这了,我走了,你要好好地活着!
你的梅花
读着读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只见王叔的手在颤抖,一把拴着红绳的钥匙在不停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