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同类

　　她不是热烈焚烧着的那炷香

　　可她是目不转睛，在大雄宝殿前

　　忘我站了千年的花

　　开门时，第一个扑进去的呼吸

　　关门时，死抠住门框不丢手的影子

　　愤怒的花，夺下种花的锄

　　响亮地打佛一个耳光——

　　”你不爱我，为何不放过我！”

　　十七

　　我花了一世，月挣脱了水

　　我又花了一世，花挣脱了镜

　　我花尽三世，却未挣脱你

　　男左女右，你我并躺一起

　　隔壁是打鼾的亲人，敛翅的家禽，合住的帐簿

　　在黑暗的梦里

　　打死你不解气，踩扁，踏烂，捏碎

　　可在鸡叫时，我又千万遍地

　　把你唤醒，给你早晨的五谷香

　　甚至，给你我的命运

　　我想洗净你，你却在我白衬衫的领口里

　　我想躲过你，你却在我墓碑的倒影里

　　十八

　　捧不住的，你滚烫的话音从指缝滑下去

　　最底下的沙漠被灼绿了一大坨

　　我一生的五谷在最底下

　　撬翻九层天。踩进去拔不出腿的蓝

　　拔出腿又弥合的蓝，叫不出名字的蓝

　　最终我用眼睛撬翻了

　　下面是碎的蓝，虹蚀空后剩余的嶙峋的蓝

　　我知道，话音在底下还冒着烟

　　话音还抬抬头，听我挖掘的锄响

　　我会挖下来的！在最底下

　　再挖就触到了太阳

　　避不了的，没有斜坡，只有洞穿

　　洞穿到尖叫的火，挣脱链子扑上来的火

　　井喷的火。啊，我只剩个石胎了

　　等我穿透太阳出来

　　下一层是月牙

　　我选择阴影处挖掘，这一次

　　我掉进了雪谷，还没踩住一朵莲

　　陷进沼泽，还没踩住一根龙骨

　　滑进了漆黑的深渊。我的肚肠

　　一端挂在月牙上，一端挂在心口上

　　这时，我分明听到一个话音在喊饿

　　我加快了挖掘

　　撬起雷，挪开闪电

　　我的手指够到了树尖，触到了屋顶

　　我摸到了圆碌碌滚动的冰凉的话音

　　人们啊，不要把我当塑像

　　我手捧的这些，身底下的这些

　　和你们想得到的，一模一样

　　十九

　　燃烧的檀香，快帮我扶梯子

　　我看到佛眼里的天窗了

　　等我爬上去，把天窗顶捅破

　　让我手卷喇叭，喊声我爱你——

　　我爱你！把九重天喊得絮烂

　　把空气喊得絮烂

　　我爱你！把那些已生或未生的星云、阳光

　　统统赶到万劫不复的虚蓝去

　　腾出十方世界搁这三个字

　　我爱你！把佛眼里的泪喊出来

　　二十

　　要让大地的鲜花都闪着翅膀，千万里或者就近

　　自主选择自己钟意的花粉---我愿意主媒

　　甚至，我愿意说服河流改道，山脉易容，让春季返回

　　我赞同一切相互深爱着的众生的思想

　　要让政治、宗教、财富服从他们热烈的遐想

　　给他们小径、邮箱、公园的座椅，明亮的灯光

　　无碍的梦，甚至，香甜的枕头

　　要发给他们无血光的桃花扇，无墙的西厢

　　油壁车窗里掀不尽的注目，发给他们圆满的婚书

　　要让太阳烛照鹊桥，让一场雨把爱情的种子

　　撒播三界。赶在夏天大雪，山峰磨平，天地闭合，江河干枯之前

　　大声提醒他们：爱，不能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