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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眼虎外传

作者:江南忆雪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4-12-11   阅读:

  
  单眼虎大名儿胡寅生,浙江支宁青年。因为什么原因弄瞎了一只右眼,因为是虎年生的,又是姓胡,便得了这样一个雅号。胡寅生所生活的年代,是个阶级斗争挂在嘴边的年代,所以胡寅生是经常会在必要的时候,强调一下自己是个贫下中农成分的。不过,平心而论,胡寅生在很多时候的表现和作为,的确不愧是个贫下中农,确实令人敬佩和感动。
  比如连队有个猪圈。别看谁都喜欢吃肉,可一定谁也不愿意去猪圈,更加不愿意清理猪圈。估计做一次严格测试的话,猪圈的味儿肯定超过了连队的厕所。可林业连这两处最臭的地儿,总是由胡寅生才去清理,而且也只他才肯去做这种又脏又累的苦活。尤其是夏天,厕所里里外外的绿豆蝇和恶心人的蛆,堪称迎风臭十里。知青上个厕所都是捂着鼻子、闭着眼、再憋上一口气,才能进去一回。更别说猪圈那股子冲天的味道了。可这猪圈里面总要清理,否则就是不怕脏臭的猪,也没有地方呆着了。
  到了这种时刻,也就充分体现胡寅生贫下中农的本色了。他把鞋袜,长裤一脱,穿着短裤就跳下了猪圈。手持一把五齿叉,将猪圈里那些臭气熏天的粪便和污秽物,一叉一叉扔出猪圈。一干就是半天,直到猪圈里面被清理干净,然后跳出猪圈,再把起出来的猪粪用一辆毛驴车,运到菜园子去。等胡寅生把所有的臭活都干完,猪圈是干净了,不过胡寅生已经变成臭不可闻的一个臭人了。这个时候的胡寅生却是满不在乎地拿着工具,在菜园子里那眼浇园子的井旁边冲洗自己浑身的污秽。
  胡寅生有个和他一起从浙江过来的老婆,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一家四口,倒也幸福美满。就是因为那个闺女长得太俊了,实在是一点不像胡寅生下的种。于是也就有了不少无厘头的闲话,没有其他业余生活的知青和其他闲杂人等,开始考证起胡寅生这个漂亮闺女,究竟是谁帮他下的种?人们从闺女的模样最像谁入手,到胡寅生的老婆跟谁走得最近,最后到那些爷们在胡寅生不在家的时候,谁进过他们家的小屋,差不多把连队所有男爷们筛了一个遍,最后也没有个定论。
  胡寅生听到这类乡村花边新闻的表现,不过是憨憨的一笑。倒是他老婆吃不住劲了,居然敞开了怀,亮着一对鞋底子奶破口大骂,“老娘倒是想有个野男人来上我,可你们他妈的看看老娘这份德行,除了老胡这个单眼虎,会有哪个爷们多看一眼?他妈的造谣也看看人啊。”
  所有人听见了,都躲在暗处偷着乐。其实,那娘们说的一点没有错,没有那个爷们会看得上她。可见这遗传基因是说不清的。胡寅生家的闺女真是爹不像,妈不像的漂亮娃。
  胡寅生是个文盲,夸张说大字不认识一升。不夸张说,一共不会超过100个字。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文盲,却有谁也想不到的绝活。
  那个时代,几乎每个人怀里一定会揣着一本红宝书,就是《毛主席语录》。这本小册子里面收集了几百条毛泽东语录,因为版本不统一收集语录数量也不同,最初是360条,以后又扩展到400多。据有关部门统计,世界各国以65种文字翻译出版毛泽东著作853种,其中有20个国家的20种文字翻译出版《毛主席语录》,共有35种版本。国内版汉语的数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个时代会不会背诵毛主席语录?能背出多少条语录?还有是某一条语录,在这本小册子的具体位置。也就是第几页,第几条?等等了解和掌握多少?都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忠于毛泽东思想的具体标准。流行那个时代的一句话,就是忠不忠看行动。
  胡寅生就是属于在行动上无限忠于毛泽东思想的人。因为他不仅可以把这本小册子上360条语录,条条一字不差、一字不落的倒背如流,而且可以做到,指哪儿打哪儿,随便你说,他都知道这条语录是第几页、第几条。而且假如给他一条非语录,你也蒙不住他。比如毛主席语录第一页第一条“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比要换了一两个字儿,他可能听得出来。说心里话,要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可见胡寅生花费了多少时间?有怎样过人的记忆力?
  有点奇怪的是,胡寅生如此好的记忆力,偏偏会在另外一件事儿上变得糊涂起来。
  那个时代很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强调阶级的烙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通常需要不断进行所谓阶级教育和阶级斗争的教育,而教育方式最常用的一种就是忆苦思甜。忆苦思甜就是召开群众大会,痛诉血泪史、控诉剥削阶级的压迫和迫害,然后集体吃忆苦饭。忆苦饭一般比较难吃的,除去用粗粮之外,还要夹杂一些牲口料和野菜。
  当然按照现在流行的绿色食品要求,估计除去像糠和麸子之外,都是属于高价食品了。
  诉苦大会多一半都是大范围的群众大会,而且规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会场的气氛多一半很严肃,也会很振奋。常常是口号声此起彼伏,台上诉苦的人很煽情,常常声泪俱下,真可谓字字血声声泪,很是感人的场面。上世纪60年代中叶,新中国建国不足20年,就是到了70代处,也只有20多一点。大部分年龄超过30岁的应该都是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了。可是但凡40以上,那就已经对旧社会有切身体会了。
  胡寅生40出头,的确属于真正在旧社会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据他自己讲述,曾经给替地主家打过短工。被地主阶级剥削过是一定的。只是仅仅这个经历,不足以上台控诉地主阶级的凶残和灭绝人性的阶级本质。胡寅生上台控诉的是他曾经要过饭,结果地主非但不给,反而放狗咬他。这个情节就很容易激发群众对地主阶级的仇恨了。
  第一次听胡寅生上台控诉的知青无不为之感动。
  胡寅生走上台去,诉说解放战争初期,不是48,就是47年,家乡大旱,胡寅生被迫背井离乡去逃荒要饭。在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去敲一扇高房子的大门。出来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地主,估计不是黄世仁的哥哥,就是他叔伯兄弟,居然放出一条大狼狗。胡寅生扭头就跑,大狼狗追上来,一口咬住他右腿的小肚子,撕下一块肉来。胡寅生倒在地上拼命用手里的棍子乱打赶走了大狼狗……
  忆苦会开到这时候,必是会有主持人带头喊口号了。
  “打倒万恶的旧社会!”
  “打倒万恶的地主阶级!”
  “牢记血泪史,不忘阶级苦!”
  然后胡寅生还会拉起自己的裤子,让下面的群众检查这块阶级烙印,血泪伤疤。
  不过谁也没有看清楚。
  第二次同样的忆苦大会,胡寅生这段血泪控诉的效果,本就已经不如第一次了。叫人啼笑皆非的是,胡寅生在叙述被地主放狗咬的经历时,右腿改到了左腿。这已经是很大的笑话,问题还在于当主持会场者善意提示的时候,胡寅生却固持己见地硬是把左腿的裤脚管拉起老高。一条没有丝毫伤疤的左腿肚子,引发严肃的忆苦会哄堂大笑。
  假如此事到此结束,也就算啦,必定更多的人不会将这种事情当成笑话。可悲就在于胡寅生,以及此类忆苦会的发起与主持人,还要把这段对地主阶级为富不仁的控诉,作为压轴大戏,场场不拉地拿出来。糟糕的是也不知道是主持人私下没有和胡寅生说明白?还是胡寅生没有这个理解力?他的这段精彩的折子戏,便不断在左腿和右腿,大腿和小腿之间变化与游移。结果,每一场忆苦会都会演到这出戏的时候,变成一个叫人啼笑皆非的大笑话。知青们不仅仅是场场报以热烈的掌声,伴随着哄堂大笑,甚至在下面高喊:“左边、右边、上边、下边”,来刻意戏弄台上的胡寅生。于是一次次精心策划的忆苦会,变成一次又一次的闹剧。
  很多年以后,有人问起胡寅生。想搞清楚他那个被地主放大狼狗咬过的伤疤,究竟是在什么部位?
  胡寅生苦笑着,把左右两条裤腿,都一直卷到大腿根,竟然干干净净什么疤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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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喻芷楚   推荐: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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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古诗词主编   喻芷楚:
语言平实又不泛幽默,人物形像的刻画出单眼 虎的身和睛个特定时期的可笑行为,且稍带嘲笑那种忆苦思甜的严肃性,为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点笑的元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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