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夜
“与其将来互相埋怨,争吵不休,不如现在,趁感情还在且浅的时候,还彼此自由……”
衣最后浏览一遍,确定无误之后,她按下Enter键。
又是一篇,衣很满足。斟上一杯青酒,她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对着清清月光和着静静的夜色,慢慢饮下。她不喜欢悲剧。无论是凄楚缠绵,还是哀怨悲伤,她总希望最后的最后,是清清醇醇,长长久久。
楚,衣的男人。他小心的扭开书房门。
月光,宁静的撒在室内,很柔和却也有一丝凉意。他看着他的衣,一身青色的裳痴迷的望着天上。
不,他知道,衣并没欣赏月,包括这寂静的夜色。她是在沉浸。像雾像梦,轻柔且美丽。她,表面上是在重温文字的忧伤与喜悦,实则是在,让那种缠绵,心酸,感动与永恒,重回心间。不是她的文字感动着她,是她的感觉。
楚,起初笑着看着他的妻,他的女人。而后,是一种心痛,从眼底直至心上牵动全身的疼痛。他的女人,他的衣,此刻敏感且脆弱,彷佛是一尊琉璃娃娃,轻轻一触地,便会粉身碎骨。然而,此刻的衣看上去又是那么美丽,安静且坚强的不顾一切。又仿佛是遥远的随时都会飘散的梦境。他爱这样的衣,却也怕这样的衣。他怕他的衣在他的一个转身的时间就这么消失在月下,从此天上人间,无法找寻。
楚,无意识的扭着门,衣从月下回神,仰着小脸看着她的楚,眼睛亮晶晶的,像水漫过一样清,一样柔。
楚,动情的把他的衣狠狠的揽在怀里,轻柔的亲吻着她的长发。他是如此的爱恋着她,疼着她。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这样他的衣就不会……
衣,睡着了。睫毛上挂着两滴泪。那是衣韧忍坚强的泪水,像极了无助又倔强的孩子。
楚,轻柔的把衣抱到床上,调了很舒适的睡姿。他不愿意再让衣承受外面的风风雨雨,再经历那些心酸无奈。他想让他的衣在他的羽翼下,好好的,很周全。
次日清晨
阳光很温柔的从窗帘的缝隙中伸出来,轻抚着床上的人儿。
衣慢慢的睁开眼睛,睫毛微动,像只挥动翅膀的蝴蝶。她慵懒的伸展四肢,脸颊流露出温和的微笑,如春风抚过。
她忽地停下所有的动作,嘴角有些僵硬,但随即又调皮的伸下舌头,孩子般的做了个鬼脸。
然后,她心疼的看向她的身侧。她的楚,她的夫,她唯一爱着的男人。她随着阳光用手轻柔的勾画他浓浓的眉,他坚挺的鼻,他性感的薄唇。人们常说男人的薄唇代表着薄性。衣好笑到直到有些奸笑。她相信她的楚会像她爱他一样,永生永世。
于是,她又顽皮的像要报复似的在他的脸上掐下去,以至楚牵动双眉。
“睡的好吗?”楚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如此爱怜。
“楚。”衣很享受的懒在他怀里。
“嗯。”楚点点衣的鼻尖。
“昨夜,我又失态了。”每次写作都会投入所有的感情,以至有些神经质,变得很不像自己。
“对不起。”衣往他的怀里钻得更紧些,她忽地觉得有点冷。
“傻瓜。这也是你啊。”两样的你,永远都让人爱怜。只是这样的你……
“衣。”
“嗯。”
“以后,以后不要在喝酒了好不好?”喝一点酒是不会伤害到身体的。楚其实是想让衣不要再写。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戒掉一种性格。这样,他就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担心着,牵挂着。怕她写的太投入忘了吃饭,怕她饿的胃疼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去喝酒,怕她就那么的睡着着了凉,依然不会记得去吃药,怕她想流了泪了却没有肩膀可以靠……
“不好。有你在啊。”衣孩子一般的撒娇。
“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他无力的叹息。
“楚。如果你敢走在我前面,我就喝光橱柜上的酒,醉死!”很似玩笑又很似赌气的话,但听在楚的耳里,却是一种认真与威胁。
“好,衣。只要你还是我的妻,我绝不先你而去。”楚坚定的回答,他的心脏突然一紧,毫无来由。
“呵呵,楚,你一辈子就注定只有我一个妻呦。”衣,开心的笑着,因为楚给了她一个安全的承诺。她再也不要一个人承受孤单,承受连喜悦都无人分享的孤单。
“是的,一辈子,就你一个妻。衣。”楚舒展紧皱的眉头,像是很安心的接受。
那天那个清晨,阳光格外温馨,鸟儿飞越天际。天,是那么蓝,像水漫过。
(二)
月隐
楚和衣有个习惯,一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习惯。他们把结婚纪念定在那之后的第十天。她想,十天后还记得这天,便会永不相弃。是的,当人们选择逐渐忘却的时候,她至少还要让他再记住十天,自己也是。
以往的六年里,谁也不会忘记这十天后的约定,每年,无论楚身在哪里都会早早的赶回来,带上一瓶不同的青酒。是的,他们只用青酒庆祝。
钟声,敲落了,不多不少,已十下。天,黑漆漆的,没有月光。衣守在餐桌前。她坚信楚一定会在钟敲落十二下的时候回来。她的楚怎么会让他的衣这么孤单的等候?
青和酒酒已寄放在邻居家里。他们是衣和楚四岁大的一双儿女。青像楚,很有哥哥的样子,酒酒像衣,但很会照顾自己。这两个孩子,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欢乐。虽然起初他们会因他们的到来手忙脚乱,筋疲力尽。但他们却很幸福。
很幸福。是的,衣相信这样的幸福会永远持续。
十二下的钟声开始敲响,和着衣的心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竟如此清晰,清晰到有些恐惧。
门,开了。钟声正好敲落十二下。
衣把惊慌无措很快的掩藏。
“楚!”她迅速上前。
“怎么还没睡。”楚一脸疲惫。
“等你。”衣的眼里掠过一些慌乱。
“睡吧。”楚的声音有些怨烦。是一种已不再想掩饰的一种怨烦。
衣定了定神,“你先睡吧,我还有稿子没完。”她一秒也没想的窜进书房。
楚看着满桌动也没动的饭菜,盯着门半晌。突然,他眉头一皱,表情变得凶狠。他大步的走到书房,狠狠的推开门。“青和酒酒呢?”
衣掩住心口,惊恐的抬头,“孩子?孩子在楼下林姐家啊。”每年不都是吗?
“不是跟你说别老是把孩子放在人家里,孩子都四岁了你还学不会怎么当母亲吗?成天就知道写写写,你还会点什么,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吗?”楚就这么大声的指责。是的,楚曾说过,这几个月来他总是不停的指责。可是,除了今天,孩子们都睡在家里,玩累了他们自然会回来。林姐也很喜欢孩子啊。到底怎么了?不是一直都好好的。
衣很想和楚谈一谈。他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这两三个月来,他总是很晚回来,几乎不在家吃饭,而剩下的时间,大多都给了孩子,当衣写作的时候,桌子上不会再有七分热的牛奶,当她累的睡着再醒来的时候,不会是在温暖的床上。到底怎么了?她想问,却始终没有开口。而今夜,不,应该说是又一天的开始,她,还是问不出口。
直到,她在楚的衣口上发现属于别的女人的红印,直到,她发现楚的身上有了属于别的女人的体香,直到,她听见睡梦中楚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她就那么愣愣的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男人,对她不耐烦到了漠不关心的男人。她想,如果没有孩子,她会不会早已离去?楚,我的夫,我唯一爱着的男人,你会给我一个怎么的结局?而我,无论无何,只能选择承受是吗?
次月午后
一个陌生女的电话,她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谈,当衣说好的时候,门铃就响了。衣突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彷佛这道门一旦打开了,她便要永远的走出去。衣有些退缩,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只能把恐惧再次掩藏,她希望外面只是个找她谈公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