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散文 > 情感散文 > 世相

世相

作者:夏冰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10-17   阅读:

  
  1.街景
  那个人又出现在街角了。他每天上午,来到这里;每天傍晚,离开。
  他就那么往地上一坐,开始了新的一天。看起来,似乎今天与昨天也没什么不同;估计明天与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人,就是那个人;地儿,就是那个地儿。两尼龙袋子的核桃,应该是有变化的。不过,这么从楼上看下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分。
  据说,他的核桃是走得很好的——两尼龙袋子根本就不够走——那么,他为什么不多带点呢。
  从来听不到他吆喝。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他一旁,是一根电线杆。有时,坐久了,他会顺电线杆的根脚躺下来,任凭车流过来,人走过去。
  一开始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我一般不从楼上往下看。要看也是往远处看。像他坐这么近,我很容易就忽略了。尤其他是那么安静,不像去年夏天那个拉一毛驴车西瓜的,聒噪个没完,根本不管别人是否在午休,或者做别的什么事情,怕不怕被打扰。
  就是下楼去路经他坐着的地方,我也常常视而不见。倒不是说我自视清高,而是,我习惯分心走路。就是说,脚管脚,心管心。眼前的事物,只要没有影响正常走路,一般不会去注意,常常因此遭熟人误解。
  前几天,偶然听站在窗口看风景的同事说:嘿,他的买卖很不错呀。我便也凑到窗前去看。从此,趁机看他,竟成为一种习惯。
  但是,一直没有就近去看过他。就没有想到过。或者,生活里某些事物,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更好。
  真实的东西往往经不住近距离。往往怕戳穿。
  此时,只见不少人围拢着他。他忙得不亦乐乎。于是我也再去忙自己的。过一阵,我起身歇息腰身,再去看他,他已经又坐在那里了,而且,显然是为了更舒服点,他把腿脚伸开来。
  2.街角那个修车人
  那天下午上班路上,走着走着自行车前胎气不足了,越走越走不动,只好下车推着走。看看时间还宽裕,于是干脆绕道去了常去照顾的修车点。修车点离单位不远,是在大马路旁的一个巷口稍拐进去的边上。
  过去时老师傅正在吃饭。他的午饭一般会迟些,但没想到会这么迟。我就站一边等。看见我,他点点头,笑一笑。
  他站在三轮车旁,左胳膊肘支着车上的工具箱,右手拿一块饼往嘴里塞,左手在下面接着饼屑,整个身体呈现一个弓形。我知道,他是借吃饭的工夫歇自己的腰呢。他是很小口地啃着那块饼,让人能感到那饼的硬度。随着他的咀嚼,饼屑唰唰地落下来,有的让他的左手接住了,更多的就直接落在了工具箱上,或者地上。右手里的饼吃完,他一仰头,把左手里的饼屑倒进嘴里,然后,他抬起手臂抹了一把嘴角。下巴下面灰白的胡茬上还有一星饼屑。我有心提醒一下,忍住了。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只小暖壶,还有一只罐头瓶,倒开水喝。他咕咚咕咚喝几口,最后一口呼噜呼噜漱几下口,扭头吐掉,然后仔细拧紧壶盖和瓶盖,把小暖壶和罐头瓶放入工具箱,抬头看看我,笑一笑,一滴清涕挂在鼻尖。
  正是二月里的下午两点来钟,天气不怎么冷了,不过他的摊子是摆在路南。我就问:“你不会到路北边修车吗,还暖和些。”
  他已经在用工具卸开我的车胎,一边忙着,一边说:“人家不让摆那边。”停一下又说,“刮很冷的风时候,也过去的,光带上营生过去,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对过是家银行的后院大门,他所说的“人家”,就是指这家银行了。
  之前曾经问过他,知道他原先在本市的机械厂,是八级工匠,干了快三十年,厂子不行了,他有腰病,重活干不动,只好到路边修车。好在终于熬到退休,每个月有两千来块工资。他有两个孩子,闺女读研,儿子马上高考。老婆没工作,身体也不太好,在家做家务。他家在离城十里的村子。到晚上,就把摊子上的东西拾掇到车上,一并放到对过银行院子里,银行看门房的老头跟他一个村。就凭这一点,他就很知足了:“还要咋?人家这就算不赖了。”
  我知道他最骄傲的就是自家孩子,于是就跟他拉话,说:“孩子们真是出息哈。”他说:“嗯,闺女不费钱了,儿子太费钱。我还得拼几年老命……”他嘴上这么说,看得出,心里是美滋滋的。
  我说:“你中午就啃冷饼子么?”
  他说:“也惯了。有时候跟前会有人家送碗稀饭面汤什么的给我。”
  “那菜呢?”
  “中午就不菜了。等晚上回去一并吃。”他说着,笑一笑。
  他没说“不吃菜了”,而是说“不菜了”。他说话还挺幽默呢。
  一个小伙子推着自行车过来,躬身向他说:“大爷,打气。”他手里的活没停,下巴指指靠墙而立的气筒。小伙子打完气,问:“多少钱?”他头也没抬,说:“不要钱。”小伙子坚持给他两毛钱,他瞪小伙子一眼:“后生,我这儿就没开过打气收钱的例。”小伙子憨憨一笑,收起钱,说声“谢谢大爷”,骑车走了。
  “人家打个气,你还用要个钱,哼哼,钻钱眼儿里啦,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他一个劲儿地嘀嘀咕咕,“挣钱不是这么个挣法。”
  我就说:“其实不少修车摊打气都收费的,适当收个也没啥,毕竟气筒也要磨损嘛。”
  他说:“磨损个啥?那能磨损个啥?就是给人个方便嘛。人不能只活自个儿……”他仰起他瘦削而发黄的脸,花白的头发在微风里显得异常凌乱。
  补好胎,我按行情递给他三块钱,他只收两块,说:“老主顾,一律打折。”他叫我摸一摸,看一看,我说我不懂,他说:“没啥难的。”又说,“有的人啊,成心不补好,刚好能让你骑个三天五天的,过不了多久又得补,做营生不是这么做的。做啥事也不能亏欠人。咱不能昧良心,小钱也要踏踏实实挣。”说着话,他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那滴清涕,一直在鼻尖挂着,他不擦,它也不掉。
  
  3.等车
  现在,我是在等车。公交站牌后面不远,是图书大厦。人们出出进进。不过人不是很多。我有心放弃等车的打算,进去溜达溜达,不过只是任念头在心里那么一转,终究没动地儿。换了十来年前,情形就不是这样。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劲头十足的文学青年。
  要等的公交车好长时间没来。站牌下陆续聚了不少人。那两个衣着入时的女孩,一直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唧唧呱呱的体己话说个没完,一边说,还一边大声的笑,惹得人们纷纷侧目。那个高个子,一头金黄的长发,稍有些卷,面容白净,偏瘦,骨感;矮个的则是黑色的短发,翘鼻子,圆脸上有稀稀落落的雀斑。
  很难说她们是不是也在等车。打我过来的时候她俩就在,差不多半个多钟点了吧,有人来了,有人走了,她们一直站在那儿,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儿。她俩一人手中提着一个盛装瓜子的塑料袋儿。在她们跟前的地面上,已经铺撒了一层零零碎碎的瓜子皮。
  一个老头,大概六十多岁了吧,深深的皱纹在他黑瘦的脸上纵横交错。他弓着腰,一手扫把,一手簸箕,这儿那儿忙碌着。人们不住地丢弃下杂物——纸屑,烟蒂,烟盒,废纸,塑料瓶,等等,老头不厌其烦,颠颠地跑来跑去,还哼着小曲儿,眉眼里带着一份自得。
  那个男人站那儿一直抽烟。一枝接着一枝。偶尔轻咳几声。烟雾弥漫开来,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容。人们都比较自觉,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时候跑来了一只小狗,通身的白,圆滚滚的,像个肉球。它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它在每个人脚前驻足,嗅一嗅,然后跑开,活泼得像个孩子。有时,它会滑稽地人立起来,抱着两只前腿,作揖。人们就笑。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使劲闹着,要从妈妈怀里下去玩小狗,妈妈只是抱着他,让他摸了摸小狗。小狗很友好地嗅嗅孩子,摇着尾巴。小孩喜气洋洋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在妈妈怀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还要再摸,妈妈没让。
123
  审核编辑:文清   推荐:文清
【编者按】 红尘会员   文清:
人生百态,什么都会遇到,社会千样,什么都会发生。千奇百怪的事情也就在这些世相中显现出来了。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2

  • 夏冰

    谢谢文清老师。我重新做了整理,重发了。辛苦!

    2014-11-03

    回复

  • 文清

    现实的文章,分开扩展开来,是不错的杂文。拜读佳作,祝秋安!

    2014-10-1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