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诗歌,是我身上的铁

在《病孩》作品研讨会上谈创作构想

作者:西木诗歌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14-10-12   阅读:

  
  
尊敬的徐敬亚先生、尊敬的各位来宾、文朋好友
  中秋月明,金凤赴约。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刻,各位学长、老师、朋友们能在百忙中前来参加我的作品研讨会,我首先表示衷心的感谢。
  说起《病孩》的“病”,我需从两个故事说起:一个是魏晋名士阮籍爱哭的故事。阮籍坐着牛车,不知何往?走着走着路就不通了,他就号啕大哭;哭了一阵,调转车头,另走一路,走着路又不通了,他又号啕大哭。阮籍为何如此三番的哭?他哭于荒僻原野,前行无路。也许人们不理解他的哭?实质上,他的哭,有点精神质,形而上是一种行为艺术。而这种方式,却多么具有“后期现代的味道和风骨”,这种“哭”,具有整体的隐喻或象征性的意义。我们不知道阮籍的哭象征什么?但我们可以肯定一点,好像是在哭:人生途穷,世道窘迫;是在哭:荒草凄树,长天冷漠。他的哭,超越了个体的一般悲伤,一次次前行无路,一次次寻求哭的机会,一次次个人隐秘的体验,显示着一种大行为、大人格和大胸怀。
  我曾今受阮籍爱哭的启发,动起“孩子有病”的构想,并决意创作长《病孩》,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那是2012年秋天,我听到了一个使我一直不安的真实故事。就在我的家乡,发生了两个孩子被毒蛇咬死的事情,孩子只有三四岁,女孩四岁,小男孩两岁多,他们的父母亲出外打工去了,孩子的照看就落在老婆婆身上。但就在这年秋天,全村有劳动能力的老少为挣得每天80元工钱,要去外乡镇采收洋葱。从早晨七点出去,回来晚上九点。老婆婆也受八十元的工钱诱惑,她也去了,但她苦于孩子的安全问题绞尽脑汁,关在房间里,又怕水,火,电,撞等伤害,她最后想的办法是将孩子放进窖里。于是她收拾好窖池,铺上麦草,又铺上棉被,放好水果和馒头,把两个孩子放在窖里。前两天都很安全,只是晚上回来,女孩始终说,有虫子——虫子,第三天放孩子时,女孩哭闹不止,说害怕虫子——虫子,老婆婆也由于出发匆忙,并未在意,连喝代吓的把孩子又放了进去。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到了晚上,当老婆婆抱孩子时却发现,两个孩子死了,小男孩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蛇,有三条蛇一起死在窖里。可谅老婆婆一声哀嚎,抱出孩子后也自杀身亡——
  这件事对我震撼很大,整个秋天一直到整个冬天,我的心都无法平静,我在想:导致这个家庭衰亡的原因究竟在哪里?我没有怪老婆婆。正如《病孩》第89节中写道:“十二月,有老人/宽宥和慈爱/圣诞,耶和华/我用消瘦的面鬓/努力助长精神和力量//但信仰/使我逃避在暮雪中,无家可归”。到了年码三十,白雪皑皑,寒风飕飕,白天去到乡下上坟,看到老母亲苍老无助的眼神,更加重了我的忧伤,也就是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到家里,而是把自己关进了一家僻背的“金长城”宾馆,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早晨妻子和儿子送饭一次,包括午饭和晚饭,到正月十三日基本完稿。
  《病孩》我后来再没修改,一来我怕想起那些现实处境下活得太可谅的孩子,我只是想:“我没有责备把孩子放在蛇边的老人/他到九月死去了,他带着/对蛇的恶毒,哭泣着//那几条蛇不会再九月死去/我清楚九月不是恶报的周期”,我清楚,那年冬天也不是恶报的周期,但终有恶报的周期到来的时候,那就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二来觉得“歌,是我身上的铁/是祖宗八代锻造的火的言辞”(《病孩》27节),整个《病孩》是喷涌而出的,我的呼吸紧蹙,血液飘升,口喊笔诛。全以“我”为抒情载体,沿着从一月到十二月的时间经纬,基本采取了五步闪跳形式,让百千个孩子在诗中跳跃,让百千个孩子“病”现,让百千个孩子在现实处境下无助活着,我怕想起这些事情,而妄自纷扰和伤痛。实质上,“病孩”并不包含具体的针对性,我不针对自己,也不针对世俗,更不针对体制(请注意:我并不是不敢承认时代有病)。我只是想“病孩”处于怎样的历史时期?“病理”的成因何在?应该置于怎样的集体无意识之上,才能让一个族类的生命病因及早的凸显出来。病不诊断就无意根治,生命就不能更好延续。
  欧洲社会学家们认为:“过了某个转折点的现代”就开始了“后期现代时期”,在前期近代社会里,人们信仰马克思主义改变社会的思想,但在“后期现代”社会里,那种“大叙事”的革命形式越来越淡化了,相反“改变自我”的小叙事(自我启发)的追求越加强烈。以“我”为中心,以实现“成为更加能够挣钱的人”为人生目标,“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的人生价值观突显出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代病理”——追求个人成功、追求金钱、追求权势、追求上层优势工种、追求奢华安逸的生活、不愿从事实物性创造劳动(往往比较辛苦),追求优等教育及其倡导下的“食肉者”理念等。诗中多处抒写对人性中真善美的呼唤,表现出对这种现代病因的抵触,比如“我的那片袈裟,徒有一片/慧心,像块僵尸的坟土”(《病孩》40节);“别人所需而我所没有//阴暗运行的板斧/早已钉好了墓碑//肉体是一座孤寂的坟岗/让灵床空有其位”(《病孩》49节);“我要做把剑/是火与铁的的交融/守住战地和马蹄/守住秘笈和铁犁//战地的旗子不能放倒/性格之剑不能倒下”(61节)。中华民族的这种“自反性后期现代”的开始比欧美晚得多,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也许是这种“自反形态”凸显的过程,原有传统价值观的共同体被解体,宗教、阶级和社会共同体的价值观被掏空,社会在“液体化”的流动中,从物理性病理逐渐向心理性病理加剧转变,“精神创伤”和“成年小孩”的民众弱性和病因还得不到社会精英的认识,所以,我想:“这个时代病了——”,这就是我创作《病孩》的主要原因,我真的希望它是这个时代的一部史诗,一种缩影。
  社会出现了亚健康状态,信仰就要缺失,道德就要滑坡;看客心态下的冷漠和麻木的示范效应恶性的循环起来,造成严重的社会矛盾和问题的积累,“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思潮泛滥,这是“看客心态”最大的危害。正如诗中写道“诗人,请疗治我的眼睛/疗治我体内无名的火焰/不能耗尽内省的熔岩/困死在口和胸腔/徒为血的道场”(53节)。其次是“习惯性的怀疑”心态,源于社会综合公信力的下降,人类焦虑状态的生存,采取“怀疑一切”的态度来面对未知的世界;认同弱势群体享有较低的生活资源的合理性,对强悍的处境逆来顺受,无奈与无助。如34节“没有那滩泼溅的血/在地面上长成翅膀飞走/它们是阳光催生的羽毛//我感到生命是带血的旅程//自古在青铜面皮下没有头颅”。不相信“享乐至死”的生命哲学,财富的最大积累在膨胀,刺激、暴怒、威逼取代了常规仪式——凡此种种,实属非议所思的东西,《病孩》触及的正是这些东西。也许它挑战了大网络时代的“伪诗歌”现场,因为这个现场里,诗歌病了,诗人也病了。诗人的梦本身就是一场病,一场大病,因它远离了民众,局限于个体感受,缺失了崇尚之美。谁能明白“陶梦人”不再悠然采菊,而要去桃花源的目的,诗人要拿着自己的罗盘,探测生命的质地、厚重、价值和意义。我想:这就是“阮籍爱哭”的理由,也是“孩子病了”的理由。
  当然,《病孩》限于宏大的隐喻性和象征性的寓意,确也有苦涩之句,难免在语言上形成大量的“语言硬块”,这也是我越来越发现的问题,在这里,我请在座的诗人、作家多多批评指导!谢谢大家!

  2014年9月16日于甘肃武威 
  审核编辑:高骏森   推荐:高骏森
【编者按】 红尘会员   高骏森:
一篇激情昂扬,振奋人心的发言稿,想必,在整个研讨会上定能让所有的人震耳发聩,更多的是,低头陷入深深沉沉的对人心、人性、人情的思索。无论是作家还是诗人,在这个社会,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要具有人文的担当,只有担当了,才够称一名真正的作家或诗人。尤其在这个网络泛滥、诗歌日益沉陷的年代,一名真正的诗人,面对社会,该如何呼吁,如何审视,如何行动,是至关重要的。本文的诗人便是一位真正具有正义感,能用笔书写大写人字的优秀诗人,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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