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寨沟附近宾馆里潮湿的床铺上略微安抚了一下奔走于九寨而生的疲惫，天蒙蒙亮，我们又踏上了探访黄龙的征途。
　　零星的房屋隐没在树丛中，若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山谷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藏家的村寨，形式出奇地统一，很明显，它们是为迎合旅游业的发展而生的，虽然簇新，却让人觉得缺失了一份古朴。
　　让人略感新奇的是房前屋后飘飞着一串串彩色的旗子。许是因为雨水的浸润，它们显得分外鲜艳，分外醒目。听导游介绍，那是经幡，又叫风马旗，五彩经幡有蓝、白、红、绿、黄五种颜色，分别象征天空、白云、火焰、绿水和土地，印满了藏文咒语、经文、佛像和吉祥图案。在藏族人民心中，随风而舞的经幡飘动一下，就是诵经一次，即是祈求神的庇佑，也是给自己积攒功德。据说，经幡的多少昭示着这个家族地位的高低，财产的多寡。
　　山坡上，生长着塔状的树，时而稀疏，时而稠密。绝大部分时间，车与谷底的溪流结伴而行，山谷两侧风物迥异：向阳一侧，塔状的树长得挺拔而葱翠，颇有几分“昂首问天”的气势，树的间隙被荒草填补；背阴一侧，树低矮而稀疏，各种草占据了主流，此刻，各种野花竞相开放，红的，白的，紫的，粉的，黄的，淡蓝的，也倒很有情趣。
　　一路上，我所见到的山都是大气磅礴的那一类，绝没有江南那般的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因是透过车窗观望，再加上有云雾的干扰，我不能领略它的全貌，只觉得有种“管中窥豹”的感觉。我突然想到，长征时期，工农红军曾途径松潘，我暗暗揣度，这里或许也曾飘扬过红旗，也曾回荡过震耳欲聋的呐喊，也曾掩埋忠骨。
　　尽管山势比较陡峭，却时常看见绵羊在几近垂直的山坡上漫步，时而追逐嬉闹，时而俯首悠闲自在地啃食着鲜草，它们远比我们这些坐在疾驶的客车里的所谓游客闲适得多。我戏言，若论爬山，山区的羊都比我们这些生在平原、长在平原的人强出很多。
　　山势越来越陡，山坡上留下了泥石流光顾过的痕迹。看着陡峭的岩壁，我真担心岩石滚落，山体滑坡，当然，这未免有些杞人忧天。虽然我先前有过行走六盘山的经历，尽管在我看来这里的路远不及我若干年前所走过的六盘山道般崎岖险峻，但因为云烟缭绕，能见度不过十米，路侧的陡壁、深渊时隐时现，岩壁与谷壑隐遁时，倒也不觉得什么，突然闪现，只觉得那悬崖近在咫尺，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栽倒下去，让人不寒而栗。突兀的灰白色山石在绿树的掩映下显得很是惹眼。它们有的像卧虎，有的似跳兔，有的若探海的游龙，有的如负重的山龟，令人产生无限遐想。这山上绝少羊肠小道，或许是因为草木繁茂，遮挡了我的视线，抑或这里因为长时间封闭，幸免于人和兽的频繁践踏，如果真是这样，则是黄龙之大幸。
　　沿着盘山路，汽车终于到了山顶。因为下雨的缘故，视野被云烟所拘囿，不是很开阔。想是旅途中过于劳累，很多人倚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圆睁双眼的，不是因为车窗外云烟缭绕、绿树争荣的美景，而是路侧时时闪现的悬崖、峭壁、深谷。我没有感受到“一览众山小”的惬意，相反，倒是真切地体会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惶恐。惶恐过后，留存的是对“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玩味。
　　此刻，我禁不住庆幸，九寨的飞瀑、绿树、翠海耗尽了照相机里的电量，填满了存储卡里的空间，否则，这一切的一切，我又该躲在呆板的镜头后领略了。我突发奇想，若干年后，卸去了谋生的事务，在这里搭建一座茅屋，该是多么富有诗意。
　　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的客车已没有上山时的那般吃力，但让人明显感觉到司机驾驶时的那种谨慎与凝重。沟谷里，仍然弥漫着云雾，景物隐遁在云雾中，随着客车的移动，放电影一般，有序地展现在眼前，倏尔又隐遁于身后。
　　在九寨沟时，曾听导游指着由石块和石板垒成的堆状物说，那是藏家的祭坛，称为玛尼堆，在藏区的路口、山间、湖畔、江边，随处可见。可能是我过于粗心，在这一路上，我似乎并没有看见。
　　山势愈来愈趋于平缓，我不再张望，而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我知道，黄龙风景区已在不远处，我必须积蓄一点精力，去较量那顺着山势起伏而冲突的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