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梁原来在这里。一切在想象之中,也在想象之外。
想象之中的是山水田园,小桥流水。想象之外的是这片古村落在时间之外,面对高速公路的横空跨越,依旧停留于多年前古朴、安详的瞬间,还保留着与世无争的模样。当然,还有她的连绵、广阔,欲语未语,矜持中欲望悄悄流淌的民国初年。
在板梁,即使盛夏,即使满头大汗,也有一丝清凉潜藏于你眼睛随处可及的老屋之中。漫步其中,风是沉缓的陈年叙事者,恍惚间,青砖可能已不是青砖,桃木雕也不是桃木雕,在你脚底一路平铺的青石板也不是青石板,这是一个人埋头在山岭间缓缓地走,是一些时间发出的声音,有呻吟、有吼叫、有山歌的婉转、清亮,在人世间翻滚缠绕。
从每一扇紧闭的或敞开的门窗望进去,幽暗,昏黄,浮光象日光也象月光,而光影中,尘土正飞扬或者硝烟正散去,这是岁月的真相,也许是横生的幻觉,这又怎样?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萤火虫一般的微亮就这样存在着,存在过,所有不过是一个山村与一个世界相互映照、枝蔓丛生的关联。
至于那些祠堂,这威严、阴森、幽远的地方,站在一张网的中央,象一张巨大的口,我宁愿相信那空空如也的空旷,是一本无字的书,铭刻着姓氏,记录着年代,在某一个时刻曾经是天堂也曾经是炼狱。
双龙井是默默的双亲,荷花池是一根千年的筋。你看那些水草,多像一面面不问世事只管漂荡的旗。更远处,在它的下游,那些光着身子在浅沟中戏水的孩子,仿佛又一部正在疯长的历史。笑语在山墙间回荡,水花如同鲜花盛开,低头侧耳,不知他们是否听到了板梁,那些关于命运轮回变迁的土黄色的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