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原出发,一路向西奔跑。
黄色的脊背,散落着日益膨胀的石头。
肩负灰尘沉淀的沧桑,
垂首一点点登爬,
最后成为雄浑的高原。
体内的河流,像抽出的银丝,
向东汇集。将松动的疆界冲刷成前程,
一路引吭高歌。嗓音中有泥沙,
有年迈时的浑浊,却没有任何哀怨。
不知是山包容了河,还是河迁就了山?
——年少时,是跳跃的山丘,
衰老时,蹲下来就是一座坟冢,
也是人类的圣殿。
湖泊的眼,犹如发亮的纽扣,
点缀群山的身躯。更多的是河流,
不舍昼夜,融化时间的链条。
亦或是,被裂缝承载,为裂缝镶镀,
在生命的最初,
把流逝的命运紧紧抱住,
如数家珍,清点风霜雨露。
群山老了,大河累了,还能不能回家?
莫非以最沉稳的语调据理力争,
以另一种姿势继续奔波,
轮回。牵引人类向西,还是向东?
《尘埃缓慢落定》
游荡,偏安于被安置的结局。
坎坷的表面上,
堆积的身世,被掀翻,
被高高地拒绝、抛弃、挥洒。
——耗尽一生,
在失去根系的虚空中游荡,
不忍再次降落。
我与她,黏稠的粥,
黑乎乎的。
缓慢地迁就,承认,
墙壁和屋顶的烟熏火燎。
《调和》
阳光退缩,影子回到体内,
我在车轮的钟摆上颠簸。
叶子击掌为誓的响声守在原地,
像垂暮的母亲,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树叶有繁茂的事业,
影子有影子的委屈。”
交出影子,一如交出我阴沉的父爱。
我是一只焦头烂额的虫子,
常年在树枝上流浪。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
墙上的双面胶,
在时间断开的瞬间调和。
我站在母亲和女儿中间,
斟酌再三——作为年过三十的旧物件,
为日渐稀疏的爱寻求对证,
为爱调和。
《在褶皱里乐此不疲》
我把单车的轮子当作钟表的指针来用,
提速成切割机,
纵向分割时间的褶皱。
昨夜,刚刚分到一块蛋糕,
覆盖着厚实的积雪。双手接过时,
却是烫手的山芋——
这样忽冷忽热的日子,
音响太大,处处是陡峭的褶皱。
单车缴获了我的双脚,
我与卑微的事物,更加接近,
也收获了灰头土脸的生活,
每天在繁多的褶皱里,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