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镜自怜

顾影自媚，窥镜自怜，
她的眼神渐趋孤寂。
宠信荒凉的背后生长着繁华。
霜打之枝，怀揣着粉酥手。
“究竟是谁让她在一夜之间，
成为嶙峋的王后？”
每天都是死里逃生，
比任何一座废墟都要幸运！
仿佛涉险的肉身终究是有惊无险。
黄昏时云多风急，马路横置在眼前。
黄脸婆是一种皈依，
迷局开始解散。她活在镜中，
如河堤，被苍老的水腐蚀。
她追逐的的一切，
被自己踩在脚下，而自己，
正是与镜子耳鬓厮磨的刽子手。

借助

阳光把树身拉直了，
把鸟鸣从树冠里迸发出来，
成为一滴滴夏日的清爽。

街道午睡在静寂的床上，
和睡醒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们躲在车里、房间里，
借助——坚硬的外壳安身立命。

让顶着烈日的鸟代言，
说出我们的孤独和屈辱。
我们生存在缺席的形象中，
匍匐，如细小的草。

围观水池

水池的体内，暗含着另一座水池。
香樟树驱走杂念的蚊蝇。
水是给云朵洗脸的，
水里也有我皱巴巴的面孔，
像谁随手扔进去的一团，
来不及模糊和遗忘的废纸。

几尾红色金鱼，转瞬之间，
就变成一个人的眉毛，
在游动，在一笔笔地描摹。
“池底的石子，是鱼产的卵。”
围绕水池的小路，也有类似的卵。

像鱼在转世之前的腰身。
浑圆而灵动，有清澈的手感。
我是水池旁的一株小草，
时刻想着临池不辍，
孕育出，蝌蚪的文字。

风来时，硬币大的水池会分发更多的硬币，
像一个家族在轻微的动荡中，
执著地开枝散叶。我属于池外的石子，
一圈圈地奔跑。池内的某颗石子
是回家的圆心。我站在水池的嘴唇上
干涸，清点眉毛的踪影。

此刻必须承认，水池中的假山的真实，
是喧嚣的影子在这里沉淀了。
我的明天在假山上攀爬，
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
一如尘世中，我挥之不去的卑微姿态，
扎根于基因的深处，作为痼疾顽症。

相邻的窗子在水中聊天，楼房在生长，
只是池中的水位开始微醺，低沉。
思念的内壁上，是日子曾经来过的胎记，
渐渐风化，脱落着，凉一阵热一阵的风声。

心跑出很远之后

心跑出很远，腿脚落在后面，
所以跌倒和骨裂。
托着身体的碎片前行，
倚在冷静的石头上，
像母亲守在肿胀的坟前。

旧衣裤在瑟缩中空虚，
触手可得的是居无定所的职位。
心事在水池中发酵。
头疼，一如窗外的喧嚣，
没日没夜，受了魔咒一般。

镜中之人是心中之鬼，眼神荒凉，
睫毛上挂满，
暴露了自身的灰尘。
心跑出很远，几茎枝桠
在地上书写讣告。

发梢的露珠喃喃自语，
母亲喃喃自语，
浑浊的视野构筑一堵厚厚的墙，
随风飘移。鸟鸣的雨滴，
亦即最正直的化金水，

滴在时间的骨头上，
制造迷雾的幻觉。
当雨后的白云，垂下羽翼，
骨裂的现实就和盘托出，
未知的沙，和发芽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