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昏黄的小路
终于看花眼了

像烟丝一样发困的村子
被一顶顶烟囱慢慢弹醒

有外乡人从远处走过来
用一根空心的竹竿
挑起两箩筐的小鸡崽

尖尖的小嘴
在晚饭到来之前
轻轻啄开
像糖纸一样透明的月光

春天的夜晚总是很热闹
树影也大
偶尔会想起
年少奢侈的球衣和球鞋

或许是一个扣子的事吧
站在穿着棉衣的父亲面前
那钻入领口的风割得皮肤生疼

挑着竹竿的外乡人走后
感觉有一匹马车要从村口经过
在街道两旁
摘一车的槐花香和白月亮
我看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
在冲我笑
驾着马车离去

她的微笑可以剪断前方的路
只在一个光圈里
徘徊

一年又一年
我想我可以长在你必经的石桥上了
在水中的莲花右侧

后来有人告诉我一个传说
传说很远
我很累 我愿意坐在自家地里的沟渠上
看马齿苋 碗碗花
一百年也没有变样的蟋蟀

有时我也会想起青铜器 陶罐 瓷瓶
诡谲的花纹等等
想起在春天里
也穿着棉衣的父亲

在一条昏黄的小路上
扔掉手中的马鞭
卸去鞍鞯
他开始躬下身来
随着越刮越紧的风
蜷缩成一个车轱辘

跟在儿子的大纛之后
他开始使用钝了的牙齿
为儿子呐喊

突然我的心就很疼
我的上衣的口袋里
仅装着不多的
一枚一枚圈形的硬币

在洺河流水里
一朵又一朵莲花右侧
像一轮明月悄悄升起
又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