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史

路灯在一刹那，爆发起义，
围攻街道上蠕动的生灵。
行道树整齐地溃退，
在内心围城一道栅栏。
拒绝黑暗的反攻，
拒绝回忆的洪流。

逃逸的小路和树上的枝桠，
一样瘦骨嶙峋。行人缓慢地
卸下枷锁，瓷片，夜行衣。
铺在脚下，为马路奠基。
车辆在奔跑中赤裸，
尾气连连叹气。

风的黑色被路灯过滤掉了。
卷走暗淡下来的广场、
废报纸上的政治、
和一段不知所从的街舞。
一对恋人在路灯的关照下，
一刀一刀地，雕刻爱的塑像。

身上长满铜质的安慰。
宠物忍不住回头，嗅闻遗落的沼泽。
烟蒂仍保留着最后的种子，
像一个人在生存的哲学中喘息。

街道的入口、出口，皆被奢望封死，
生死从两端分割命运的丑陋。
挽歌挽救不了臃肿的无奈，
睡袋透明，酒瓶子、
燃烧的嘴唇、过期的生活，
都在里面休养生息。

香樟树摇曳着夜色，楼房的腿脚
嘎吱作响。这是我的拘留所，
人们扛着众多的替身，进进出出。

也许，是为了响应路灯的起义。
队伍拥挤，插不进
一把解剖喧嚣的利刃。

掌纹

渐渐老去的一条河，固守着
出生时的枝桠。
在同一个地点交汇，
渐渐说破，哭与笑的陈酿，
忘不了花朵下面，
艰辛的刺。

封藏被狂风撕扯的波浪，
哽咽的火焰。用沉寂的枝桠
豢养另一只怯懦的手。
彼此拉紧，温暖彼此，
直到蹲在井底的人，在仰望时，
被井口拥戴。

茧状的山丘，磨砺一张脸的轮廓。
路的鞭子在身后抽打，
像抽刀断水。
“河，不会败退。”

——当握紧沟壑，
是否等于，坦白了流向。
一路的乡愁，
逢迎着曲折的晨曦。

水池

水池中，楼房兀立。
树叶在鸣叫，
鸟雀是意念的梭子，
翅膀，被我有意忽略。

汽车和路面之间的争吵声，
反复濯洗，丢失了原样。

灰尘的个体贪恋这样的丝滑，
浸透咆哮，沉淀，
像另一个我，
坐在水底仰望。
“水面，早已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