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老钱在公共汽车上与一名持刀恐怖分子搏斗，救下一车人之后，老钱成了S城的道德楷模。
　　老钱受了点轻伤，惊吓，可是不容老钱说话，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医生抢进了救护车。
　　疲倦的老钱不知怎么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头上手背上脚背上打满了吊针，头顶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输液袋，身上到处画了紫兰色的圆圈，是等待检查的区域，头上还围了一圈紧紧的纱布。
　　老钱大叫着，拿走，拿走，我没有受伤？
　　门外闪进一个全身白，只留一个眼睛的医生严肃地说，快躺下，快躺下，不怕血管爆开……
　　老钱吓得乖乖地缓慢睡下。
　　你醒来了？我马上通知医院。
　　市长，名士，报社记者，学生都在外等着呢,我马上，马上叫他们。
　　医生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受什么伤啊？老钱推开被子，认真地说。
　　一会可不敢那样说，你成了楷模，还不让我们也粘点你的光，医生咕哝着出去了。
　　不一会，各种话筒，各色灯光，各种味道的人都冲进了老钱的病室。
　　老钱46岁，在乡下养鱼，他那见过这样的架势，只是哈哈笑。
　　在报纸电台轮番报道老钱的故事时，老钱偷偷回家了。
　　回到家不到一个月。老钱收到了一个个鲜红的袋子，是清华北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有香港澳门大学的通知书。
　　老钱纳闷了，我今年没有参加高考啊，怎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不是搞错了啊？
　　反复看，确是他的名字，他更加纳闷了。
　　老钱到政府一问，里面的人说，你不是曾经有读清华北大的梦想吗，现在有人给你圆梦呢，还不回去准备准备。
　　老钱说，我以前是有这样的梦想，可是我现在只想养好我的鱼，我哪里都不去。再说，什么知识都忘记了，还读什么书？
　　不久，镇上选镇长，选渔业协会会长，选科技带头人，并没有提名老钱，结果票收上来，一律是老钱的名字。
　　镇长找到老钱谈话，你想当镇长？
　　老钱漠然地摇摇头。
　　想你也没有资格，首先得是党员，得有基层工作经验，你还年轻着呢？
　　我不想当镇长。我对那没有兴趣。老钱坚决地说。
　　但是民意如此，我们也不敢有驳民意，这样，你当个渔业协会会长吧？
　　我不想当镇长，也不想当会长，谁选谁当去。老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老钱心情郁闷，打开电脑，扣扣缓缴起来。
　　你需要老婆吗？
　　你需要情人吗？
　　你真是我们城市的英雄，我爱你，爱你一辈子。
　　你知道##宾馆吗？
　　我们免费为你服务。
　　你要定做意大利皮鞋吗？免费
　　……
　　看着闪动的文字，老钱的眼睛也跟着闪动。
　　到晚上，吃一瓶安眠药，也闭不上眼睛，老钱只好在签名栏写道：我什么都有，不要你们操心，别闪。
　　老钱不去城市，也不开电脑。过年时候，收到了一个牛皮大信封，他被选为人大代表。
　　老钱热心公益，乐于助人，看到当今农村问题多多，真希望自己是人民代表，站在铺满金色台布的讲台，谈谈农民的问题。
　　老钱兴奋地打开，只见年龄是36岁，什么先进人物，什么带头人，什么S城名人，除了名字是他的，其它的一切不知是从那里取来的“名贵马鞍”。
　　老钱觉自己是被打扮的妖怪。满心里不舒服。
　　他老婆安慰他，你以为人大代表是好当的，没有那些配套，你能去？你什么都不要想，赶快去收集资料，把现代农民的情况好好说一下。
　　老钱忙乎了半年，终于站在了会议厅。
　　老钱拿出纸笔正想说话，一个老干部模样的细声细气地说，你有文化，年轻，动作快，来当记录员。
　　老钱几天后回家，车上装满了烟酒糖米油之类的礼品。
　　老钱淡淡地笑着，我还没有说我的意见呢，怎么不送一车鱼苗啊？
　　回来后的老钱，嘴巴里不分白天黑夜地说，你爹你妈你姐你妹才是楷模，我不是楷模，不是楷模……我只是被楷模了。
　　人们异口同声地说：老钱疯了。
　　听见声音的老钱说，这个世界疯了，疯了，疯了……
　　人们笑道，疯得还不轻呢，清华北大不读，官也不愿当，天上掉的女人也不要，代表也当不来，又笨又疯。
　　据说有人看见老钱在菜市场，挥舞着菜刀，嘴里喊着，我不是英雄，我不是楷模……
　　有几个人向他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