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获奖篇目选评】谁知道那一抹浓重的粗朴与苍凉 读老狼的《老瘪沟》，你的眼前立时就会涌现出一幅幅色彩浓重、意境苍凉的油画来。可是，谁知道，作者为什么要给我们展现这样的一幅幅色彩浓烈而又粗朴蛮荒的画面呢？难道他在这里面有什么深刻的寄寓吗？请让我们一同去探讨吧。
首先，我们很清楚，小说必备三要素：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环境描写。这是中国传统小说的要求，较之西方小说，更注重故事的完整性与情节的曲折性；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更注重动作、语言的描写，习惯把人物放在事件的矛盾冲突中去展示其精神面貌和性格特征；至于环境的描写，则只是在必要时做个简单的交代或大致描写，起到渲染烘托的作用，或者为人物的出场提供背景和场所也就够了，很少连篇累牍地去描绘。但西方小说则恰恰相反，他们常常是淡化故事情节，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却十分注重环境描写与心理描写，常常是大段大段地铺陈、描绘，力争将人物的心理活动和人性的本真刻画得真实、细腻。今天看了老狼的《老瘪沟》，不由得想起东西方小说的差异来。可以这样说，老狼的这个短篇，整体看就非常缺少传统小说的那种完整的故事性，甚至故事情节也少见，只是花花搭搭地截取了几个不起眼的生活片断。但他的环境描写，可是浓墨重彩，几乎充斥全篇，而且是相当有特色。
其一，小说大段的环境描写极具地域特色，完全是用一种粗朴原始的笔触，浓墨重彩地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偏远地区的乡土风俗画面。看到这样的画面，你就会有一种感觉，仿佛穿越到了一个洪荒而又原始的状态，饱览那洪荒而粗野的景象。你瞧，“出了老瘪沟，横亘在面前的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而是长城。”只这一句，就给读者一种感觉：“老瘪沟”，这里没有一望无际的开阔之地，而是被一道长城横亘在那里，将其与外界隔绝开来，由此你不难想像这里与长城之处是老死不相往来，一定是十分闭塞，长期被隔绝在世界之外；而“残垣断壁的长城断断续续，突兀的长城墩子像男人的生殖器直奓着，垂直地直插老瘪沟”，你又可以分明地感受到那里的破败与苍凉，更给人以历史感与沧桑感。这样的描写文字，既简洁又形象，一个“残垣断壁”，一个“断断续续”，就已经十分突显了。
其二，小说的环境描写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动态特征，而在这种微妙的动态之中流动着诗意的画面质感与理性的思考，给人以生命的意识。“有时一睁眼就到黄昏太阳落山，一睁眼就一个季节过去了，一睁眼就到了草长莺飞的来年。”“有时远山如黛，生机勃勃尽显活力；有时远山光秃秃的如乞丐，瘦骨嶙峋，一抹四季的寒气，露出笑逐颜开的热恼；有时洪荒如天地，一如灰茫茫的网罩；有时如女子的画眉，泾渭分明，宛如镶嵌在蓝天上的眉毛。可眼前的羊群不变，只是羊群换了一茬又一茬，犹如老瘪沟的人生生不息”“风儿时而柔和；时而犀利；时而绵甜，时而如流年，无影无踪。”作者像诗人，像画家，一面轻吟，一面挥舞着丹青妙笔，轻轻点染，就呈现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你从中可以看到日出与日落，可以看到春花盛开与落叶飞黄，同时你还可以体验到和暖的柔风与凛冽的寒气在不断地交替；你会深深地感觉到：时间真地象是一条河，它悄无声息地在静静流淌，那些看不见的美丽的浪花淘尽了一个又一个过往的日月，逝去了一个又一个荣荣枯枯的春夏秋冬，……就这样，四季轮回，高山贮立，生命在天地间繁衍生息、代代相承……就这样，人，有意无意地投入自然，融入自然，自然更是默默地包容与涵养了人，人与自然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看似静谧不变的过程中相依相扶，走过了千百万年……这样的哲思，让我们不能不感慨，像这样的一种状态，不失为一种美——一种原始的美、粗朴的美。如果今天的人类，在不断前行发展和进步的同时，依然还能保持着这种天人合一的谐调状态，那该多好！也许就不会出现各种气候异常、山呼海啸、怪病异症了吧？
其次，该短篇对人物的描写也是浓墨重彩，透着一股浓重的苍凉与沧桑，连同作者那一股深切的悲悯。这，与作者浓重粗朴而又苍凉的环境描写十分相谐，体现出一种深深的人性思考与灵魂的叩问。
当然，这篇小说在人物形象刻画上也是突破了传统手法的束缚，不再是把人物放在具体的故事情节中任其在事件的矛盾冲突中活动；相反，作者是把人物置身到特定的环境描写中，通过细节刻画与心理活动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与人性本真的主题，更有西方小说的意味。
第一，老木坐在田园牧歌式的环境中。“老木的羊在远处的沙坡上啃着石头上的阳光，小羊羔‘咩咩’地叫着，围着老母羊吃奶。”几句话，展现在你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远处有一群羊三三两两地或立或卧，有的在石头上啃咬阳光，有的在一处以头相触，相互摩挲。一只老母羊横卧在那里，放开四腿，伸展着腰身，几只小羊羔聚在那里，“咩咩”地叫着争吃母乳。多么安适而又祥和的一幅田园牧歌式的图画啊！老木静静地坐在那里，倒也悠然，偶尔抬头望见老母羊硕大的乳房，不由得发出“嘿嘿”的笑声，内心里激起了微澜，让他产生了对女人的怀念与憧憬。多么粗俗而又纯朴的动物本性，这也许就是人性的本真吧？转回头，老木又看到，老山狗“邋里邋遢，长长的毛耷拉在地上，像一个比老木还老的老态龙钟的老太爷。除了鼻涕涎水，一脸的垢气氤氲在全身，眼睛边的眼屎像沙子，结成一块一块”，他静静地看着那只狗，也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又老又丑，邋里邋遢，十分不堪却又十分自然，自然得让他没有一点感觉。这样的文字，非常形象，非常粗朴，不但突显出老山狗的形象，更是对老木形象的有力衬托与补充，毫无矫饰地揭示出人性最原始、最素朴的本真，我们不难感觉到他们内心里的相互依存，相互安慰，以及相互孤独与寂寞的外在昭示。尽管如此，“老木放羊的样子，眼神总是水汪汪的，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他望着远处的沙丘，安祥的羊群，环绕身际的老山狗，他的内心里是多么满足与愉悦啊！你不能不深刻地意识到：像老木这样的人，除了动物本能的性感欲求，再也没有什么奢望，虽然也有虚空得孤独与寂寞的感觉，也许他并不自觉，因为他不开化，，他闭塞，除了沙漠与羊群，还能知道一些什么呢？所以他依然是在孤独与寂寞中感到悠然与满足，并因此而感觉到愉悦，甚至还会露出惬意的笑容，那又该是一种怎么样的幸福呢！也许就是除了幸福，也就没有什么了吧？试想，如果我们世人都能够摆脱物欲横流的束缚，都能摆脱滚滚红尘的纷扰，都能因随遇而安、满足于现状而保持一颗纯朴的平静的心魂，是不是就会远离了烦恼与痛苦呢？谁知道呢？
第二、梦里梦外的老木。前面我们隐约地感觉到，老木的内心是孤独与寂寞的，但也许尚未觉醒，因为他尚未开化，还不知道长城以外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更不知道那个世界里的人们什么样，都有什么。这在小说里，通篇都有显示。
当然因为他愚昧与落后，他便少有奢望，少有追求，他除了放羊，望着沙漠，伴着老山狗，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且光阴荏苒，岁月如棱，早已吸干了他骨髓里的年华与精神，尽管他也许并不自觉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他的灵魂却也真地变得更加虚空，更加干瘪，正如那静寂得荒芜的老瘪沟，因而他的精神也就更加困顿，于是他“常打盹”，“一睁眼就到了黄昏太阳落山，一睁眼就一个季节过去了，一睁眼就……”无论是山花烂漫，还是落叶飘零，无论是轻风细柔，还是寒气逼人，我们都能看到时光静静地从打盹的老木身边悄悄经过，并轻轻地用红尘用沧桑拂着他的眉眼与衣袖，一转身就不见了，留给老木的只是鬓发生霜，面颊堆纹，衣衫陈旧；他的青春，他的年华，他的生命，就在他毫无意识的打盹中被时光一点点地冲走了，冲得你不由得隐隐地心痛起来。这是不是作者故意着上的一笔色彩呢？我想这是真的，流露出作者对老木一种深切的悲悯。
审核编辑：一碗凉茶 精华：一碗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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