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征文获奖篇目选评】“母爱轮回”与“寻根” 凤凰木的《你是母亲》是一篇极具寻根意味的叙事性散文，给人印象深刻的是，这样的“寻根”主题的文学作品已经超越了八、九十年代既有的当代作家的写作模式，转而出现了新的当代审美经验，在城市与乡土、子辈与父辈中反复追寻文化的“根”，而不再具有“伤痕”的特征。这一现象的出现，涉及到当代人文化心理的归宿和对漂流者返乡模式的重构等问题。那么我们便要讨论：该散文的艺术魅力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呢？是什么打动了读者，唤起当下读者审美经验的呢？本文试图从作品的艺术构成等似乎属于形式的因素入手，看看《你是母亲》独特的艺术气韵和宽阔的阐释空间是怎样在艺术构成中诞生的。
我们可以看到，《你是母亲》是以“母爱”为出发点展开的回忆体叙述性散文。文章的聚焦点在“内”，与其说是第一人称内聚焦，倒不如说是心灵的聚焦，因为从文本的表层叙事特征来看，该文的叙事并没有严密的组织，而是更贴近于心灵的自传。热奈特在《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中指出：“第一人称叙事是有意识的美学抉择的结果，而不是直抒胸臆表白心曲的自传的标记。”这提醒我们，第一人称叙事的优秀作品，是作家匠心独运的表征，绝非可以随便地等同于作家的自传。在叙述者与聚焦点、叙述的功能、叙述者的干预方面，也会因作家的不同，具体的文本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特点。具体到《你是母亲》这篇具有叙述性的散文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叙述者是以“母爱”为中心整理叙事经验，用内聚焦的叙事视角在跨时空的叙事对话中构建出了“母爱轮回”的情绪和主题。对于这一叙事特点，我们可以做出如下的分析：
首先，母爱在“我”与“母亲”的事件中凸显，母亲的行为模式深深地影响了“我”，这可以看做作者提到的第一重“影子”。文中提到：“郑渊洁说母亲的作用是影响。我妈首先影响了我的小气。我是真小气，不是托辞和矫饰。和弟弟去吃饭，临走剩下的玉米羹都要打包带走，服务员很惊讶。我和妈妈一样，包了家里所有的剩饭，因为不舍得扔。衣服要反复穿，袜子碎了洞一定要缝。”这段文字很明显地把“母亲”和“我”的习惯相比较，证明了自己的“小气”。但这一比较并没有结束，而是把“小气”转向了意义的悖反。接下来的段落里作者写到了“蚕”，并赋予凄凉的意味：“我看着碾成薄皮的蚕，觉得无尽的人世悲伤。”我们可以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作者是隐喻的，而这段文字中出现的人物：“母亲”、“我”、毛毛、蚕似乎有一种更加隐秘的关系。首先，蚕是母爱的“目击者”，“母亲”对“我”的爱，便随着养蚕的过程，而“我”对毛毛的爱，亦有蚕的见证。也即，“母亲”“我”、毛毛都喜欢蚕，时间和人的变化衬托出了蚕的永恒，蚕于是具有了康德哲学中“物自体”的意味。“物自体”是一个超越现实之上的恒久不变的概念，也翻译成“自在之物”，指离开意识而独立存在的不可认识的本体。命运与现实的见证，恰恰在这小小的蚕上，总喜欢作茧自缚，明知道爱要付出自己的心血、精力、乃是生命，却还是义无反顾。从这个意义上讲，“自私”已经不具备原初的意义，而是“母亲”对“我”的爱多一些，但是“我”却对毛毛的爱多一些，所以“我”是自私的，“我”不能分给与毛毛相同分量的爱给“母亲”。“自私”一词，已经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它本身是贬义词，可以看出“我”对自己的贬低和指责，亦可以看出“我”对“母亲”深深的愧怍。
其次，“我”与“毛毛”重复着“母亲”与“我”的经验，这可以看做是“影子”的第二重，使散文得到了“母爱轮回”主题的升华。
文章中写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文字：
“妈妈推着独轮车去桑园采桑，毛毛在前边跑，我跟在她们后边。漫天的杨花洒在堤上。
妈妈影响我的还有懦弱。妈妈是个能忍的人，什么样的苦都能吃。接触现代诗后我曾在书上看见一句话：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什么都能忍受。这话让我激灵了一下。我想起了我的母亲，风吹着她花白的头发。想起我自己，一个走向我母亲影子的人。
我们的影子终将在某个地方重叠，几成一体，无法分辨。”
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发现这样的一家三口和莫怀戚的《散步》中的情形很相似，并且无论是在文体风格还是叙事场景上，朱自清的《背影》、龙应台的《目送》中也有相似的描写。互文的指涉使得这段文字更具有情感的张力，更能唤起人们心理的共鸣。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语句是：任何文本都是引语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互文的概念代替了主体间性，诗学语言至少可以进行双声阅读。这段文字之所以具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我们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一是作者在散文的“真情”、“真性”中做出了诗意的表达，使得它本身成为了一段感染力极强的文字；二是这段文字唤起了读者的审美经验，在反复的互文强调中使得文本成为了审美意义的“典型”，具备了独特的审美张力。由此，“母爱轮回”的主题得到了审美效果的凸显。
围绕着这一主题，在跨时空的叙事中，借助于散文文体的便利，心迹与回忆交融，作者情感得到了自然的抒发。从文章的叙事时间上看，是并没有严谨的组织方式的。文章中多次提到“有一年”、“每次”等时间提示语，但却并不具有顺序的排列。跨时空的叙事在非线性的叙事过程中使得文章的时空容量可以灵活放大或者缩小，结尾的隽永也给了文章以永不言尽的终点，宽阔的时空阐释空间由此得以形成。
文章的结尾也写得很有意思：
“眼下又是春天了，妈妈栽的花在打苞，菜在拔节。我和父亲还有毛毛去东岭上拉土垫起来的小菜园，已经很繁茂了。我看着那些油菜水萝卜，黄瓜苗和茄子苗，迎春和木槿，黑鸡和黄狗，觉得心中踏实。
毛毛踩着菜埂拔出来一个水萝卜，扬着手问我：你看大不大？
我回答：大。”
以“平淡”来结尾，是一种“不平淡”的方式。这样的结尾在散文、小说，乃至戏曲中都能见到，例如余秋雨的散文《沙原隐泉》，中国古典戏曲《桃花扇》。就《你是母亲》的结尾来说，它的作用最起码可以从以下两点来说明：
首先，结尾的旨趣由时间指示语“又是春天”生成，并具有“寻根文化”的独特意味。我们在上文已经提到过，文章想要凸显的是“母爱轮回”的主题，它本身就是人的根源，爱的根源。而我们的根，基于传统的寻根文学的审美经验，便在我们的乡土中。乡土文学中常见的元素，如菜园、萝卜、鸡、狗，这些物象已经被赋予了“乡土”、“寻根”的审美经验，成为了具有传统审美定势的美学元素。文章在对往事进行回忆后，又将时序放在了现在，由“眼下”指示出来，用“又”字表示轮回和更替。我们于是联想到明天，联想到未来，再加上结尾所传达的寻根意味，我们发现我们的未来便是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根”一直都扎在我们滋生原始情感的土壤上，即母爱，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其次，平淡的结尾是一种特殊的“节奏”，具有接受美学意义上的审美渐进唤起功能。文章的主体所叙述的事件都要比结尾紧凑，很有故事性，但我们必须明白，就该散文的风格而言，文章的重点是在于抒情而不是在于叙事，叙事和抒情虽然并不是二元对立的，但却指向了文本不同的功能。虽然在表面上看，文章的结尾并没有一般叙事文的特征，但我们的阅读“期待视野”并没有这样的审美要求，而是更注重情感的节奏。从刚才分析的第一点来看，文章的旨趣在结尾中凸显，结尾有了含蓄蕴藉、意味无穷的特点，已经达到了强化审美节奏的效果，所以该结尾是成功的，让读者在心理上有了审美渐进唤起的高潮。
以上对
审核编辑：小晓追梦 精华：小晓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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