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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盘儿

作者:泰山农夫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24-05-27   阅读:

  
  七嫂有喝茶的习惯,而且是早上、上午、过晌午三遍茶。水必须是新打的井水,材必须是树上的干棒。茶叶倒不讲究,用娘家带来的古董式的紫砂壶泡茶,慢悠悠地喝。七哥嫌麻烦,把几个茶盅里的茶拼到饭碗里,自己咕咚咕咚。七嫂也不生气,还是慢悠悠的用小茶盅儿喝茶。社员们议论七嫂茶盘儿大,是娘家带来的惯痞,也笑话七哥疼媳妇儿疼的过分了。还说那把茶壶是古董,值老鼻子钱了。
  
  七哥家里穷可是成份好,娶了镇上张家大户的小姐。七嫂长得灵秀,知书达理的,脾气好着呢。七嫂本来是小脚,一解放就放了脚,成了半脚子,虽然下地有点吃力,可院子里的事,屋里屋外、刷锅做饭、缝缝补补透穴的很,对七哥也是热汤热水的伺候着,这让从小吃气惯了的七哥很受用。七哥从来不让七嫂下地挣公分。七嫂很争气,两个女儿聪明秀气、两个儿子壮实勤快,还都有文化。大女儿当了村里的妇女主任,小幺女当了赤脚医生。
  
  七哥是生产队的饲养员,高高的个子,苦出身,很壮实。队长很信任,社员也都夸他勤快,把牲口照料的好。春秋两耕后,看不出牲口跌膘,倒是七哥的眼窝塌陷了,大大的眼睛变得有些迷蒙。我们送草到饲养院,七哥三脚两步奔过来,帮我们从肩膀上卸下草筐,让我们歇一会儿。我们从水瓮里每人舀一瓢温温的清花井水咕嘟嘟喝下去,那是晌午晒热的,解渴又解暑,很得劲。夏天草料足,牲口也轻快,饲养院里的活儿完的早,天还亮着。七哥就从墙上取下那把老胡弦,拉的都是当时流行的曲子,很好听。有时拉马叫驴叫鸟叫,有时还用胡弦叫我们的名字,我们都很欢喜。拉得最多的还是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有一次正拉着“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赶上七嫂送饭听到了。七嫂没说话,坐在磨盘上流了泪,从此七哥再也不拉这曲儿了。
  
  文革时,一伙小青年闯进七哥家要揪斗七嫂,说她是享乐腐华的地主妮儿。七嫂把老茶壶放进水缸里,自己趴在缸上,死抓著缸沿不松手,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半大小子愣没拉开。七哥听说了,从草堆旁抽出大铡刀拉拉着往家跑。那帮小青年一看这阵势,日溜一下子跑没影了。
  
  七嫂病了,吃不下饭,面黄肌瘦的。七哥用独轮车推着七嫂到处寻医问药,都看遍了,苦水水也喝了不老少,病情还是日渐沉重了。七哥愁苦的很,也不拉曲儿了,挂在墙上的胡弦儿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包田到户了,可把七哥急坏了。整劳力的工分没有了,女儿都出嫁了,儿子也都分家单过了。虽然孩子们过都过来帮忙,可终究不应手。七嫂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坚持忙家务,有时颠着小脚帮忙收拾农具,跟在犁子后面撒化肥、点种子,拾地瓜摘花生,割草喂牛,拾材搂火,忙的脚后跟老打后脑勺,茶盘就放下了。有时顾不上做饭,儿媳妇把饭送到地里,粗茶淡饭的也顾不上脏净,就狼吞虎咽的。
  
  渐渐的,人们议论说七嫂变样了,走路挺有劲的,脸也红润了,饭量也大了。七哥的脸上整天挂着笑,鞭花儿甩的啪啪响。老两口忙完自家的地,有时还到儿子们的地里转转。
  
  有一天下地回来,七哥说肚子疼的厉害。七嫂说你先歇会儿,庄户人皮实没那么娇气。等七嫂卸完犁杖看七哥蹲在地上龟龟着腰,冷汗淋漓的,吓慌了,赶紧叫了俩儿子套上车送到县医院。
  
  七哥就在医院归天了,七嫂哭的很伤心。給七哥发送后回到家里,七嫂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那把老茶壶。孩子们围坐在旁边。很久很久,七嫂拢了拢头发,起身端起那把老茶壶走到里间,把它放进出嫁时陪送的唯一一只樟木箱子里,上了锁。
  
  
  
  听说七嫂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的,只是那把老茶壶不知了去向。有的说孩子们清理遗物时没有樟木箱子上的钥匙,扭开锁看,箱子里并没有老茶壶。有的说七嫂有灵性,归天前一天给孩子们交代要把那把老茶壶随身带走,因为那是她的陪嫁。
  
  注:盘儿--架势,排场。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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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七嫂的茶盘儿,有点传奇色彩,虽然是那样平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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