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

他脚步不停，从这座山赶到另一座。
“款款的江山好啊，像春风画图；
贬谪也像飞白的章法”

得意洋洋的月亮。酒杯的总和。
熄灭了灯火的江面上挑出
张扬的枫树、柳树。

其中一枝，拂了一下我的书页。
我摘下它们的影子，捻在手里
数着这些年的经历对暗号

他嗤嗤地笑。宽大的衣角
遮住麒麟。

年过三十，他的面目才逐渐清晰
我意识到后知之美，在沉沉的夜里，
闪电般的相遇如青龙猛回头


知遇

一些人埋伏在那里，我必须
找出来。他们制造声响，把自己的胸膛
擂得蓬蓬作响。

我们的焦急是相通的，像河流
寻找河流。土层松软，温暖，泛着
黑甜的腥味。一些爱情在发酵，而另一些
属于游历的贬官。

为了埋下一颗种子，他浪费了六十年读书。
替我预备好了偶遇的寒暄、暗语
甚至一只心领神会的虫子

为了报答这些我虚度光阴
为了宿命的出现我栽下了柳树


山居

扶乩的道士揭穿了他烂醉的画皮
早开的梅花把馊白色泼了一山

昨天刚写好了一首送别诗
迁居的刺史在江面上打嗝，构思新的宴会

窗外静悄悄的；静悄悄像一场痒疾
他念动自制的咒语，想催动桌上的琴，往人间报信

江上的夜晚

那些年，奔波的人经常在江上过夜
有时一条船，配上三四点灯火，
月亮是最明的。

这些人枕着水
想着遥远地方的人事和风物；有的
半夜爬起来写一首湿漉漉的诗

他怀念朋友，或者听钟声入神。
那些被年代宽恕的诗意，送他回狭窄的孤独

他背着自己后世的名声在黑沉沉的江水上
他所有的任务是度过这个夜晚


野僧

野僧唱歌弹琴，准备清淡的晚饭
山坳里的竹子送来露水
月亮负责收回

风声一停，山外的诗人就要开始推门
他有轶失的诗意，要到此地再造

他将把遍地的野僧写进号外
替自己清洁的名声担保

在那里，他面目清晰，而野僧刚起身去了云里
千百个挤进同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