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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上)

作者:薛飘    授权级别:A    编辑推荐    2023-08-11   阅读:

  
  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后的轻松,我知道自己死了,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的血液停止了流动,我的魂魄飘离了我的肉体在我的上空飘了一会有慢慢聚集在我的两眉之间,如一只窥视世界的眼睛窥视着这个与我已经没有关系的世界。
  我轻如羽毛的身体被抬上了一辆已经等候在那的白色的面包车,我知道那不是殡遗馆的车,那是医学研究院的车,因为我把我送给了他们。
  车带着我开的很快象是在逃离,甩在车后的是同样与我一样解脱后轻松的几声的哭泣。
  我安静的躺在那,瞧着围着我而坐的四个正襟危坐的白衣人我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却忍住了,我担心把他们吓着。
  静默中车停在了一栋褐色的大楼前,大楼深沉而肃穆,我被从车上抬了下来,还没来的急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快速的抬了进去,一群白衣人大概有四五个从一个房门里涌出来把我迎了进去,满屋子的药水味立刻充斥了我的整个鼻腔,我的身体被轻轻放在了一个平台上,然后他们拿掉覆盖在我身上的白单,在我的面前整齐而严肃的站成一排,对着我鞠躬默哀三分钟。
  然后脱去了我的衣服,他们对我的尊重让我很心慰,但我的脸还是红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一丝不挂我感到很难为情,不过只那么一会我的这种难为情就消失了,我看不见他们的脸但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他们对一个逝去生命的坦诚与敬畏。
  他们开始对我的身体做药物处理,他们的动作很轻很柔像呵护一个熟睡的婴儿,这让我很感动,我静静的躺在那任由他们摆布,最后他们让我带着满身的福尔马林把我储藏了起来。我躺在那感觉不到舒服也感觉不到不舒服,我只感到被折腾的有些累,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去了。
  我被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弄醒时,我看见有很多的白衣人围着我,有一个长者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我觉的奇怪,我记得我睡去时曾听到一个声音说过一年后才可以起用,难道已经过了一年了,自己不过是小息了一会,忽然我笑了,笑的有点自嘲,我怎么就忘了,现在我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他们是人而自己是鬼,一个气魂还没有入天,行魄还没有入土的鬼的幽灵。
  ‘‘你好。’’当所有人离去后我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一张和善的脸。
  ‘‘欢迎走进理想家园。’’
  ‘‘你好,你是······’’
  ‘‘我是你的邻居云婆婆。’’
  ‘‘噢,云婆婆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错儿。’’
  ‘‘错儿、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不好吗,人生下来不都是一个错误吗?’’
  ‘‘噢,的确,这个世界是在不停的重复错误,而且是伟大的重复。’’
  于是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
  
  2
  有亮光照进屋子,我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月光,我想出去看看,于是我爬起来走了出去。
  月亮很圆很亮淡淡的照下来,却被桔黄的灯光淹没了,只在没有灯光的地方洒下一片银白,与橘黄色的灯光行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错位的灯光与月光把我分成了三个,一个站着两个躺着,我低下头看见她们就笑了,笑的灿烂明媚,我喜欢我的影子,我的影子是我忠实的朋友,不管我辉煌还是潦倒,贫穷还是富有,她都会不离不弃的跟着我,陪我哭陪我笑,听我倾诉听我唠叨,现在我死了她还跟着我,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的影子,我有如何不开心不笑面如花呢,我无比感激的看着自己的影子。
  风从我的面前走过送给我一个诡异的微笑,把什么东西粘在了我身上,柔柔软软,让我很不舒服,我伸手把那东西拿下来一看竟是一个废弃的塑料袋,我的眉蹙了一下回了风一个宽容的微笑。
  风绕着我转了一圈带着一窜爽朗的笑声飘去了,我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我羞红了脸急忙逃了回去,抓起散落在床上的白袍套上,他们为我准备的白袍宽大的像个面口袋,不过穿上后的感觉还不错,我重新走了出来。
  这回没有停留,沿着楼前的大道向前走去,我的脚步轻盈飘逸,整个人就像飞感觉好极了。我记得我被囚禁在那间如牢狱的小屋子里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这样轻松自如的走动过了,于是乎我的脚步越发的轻盈,我忘记了一切尽情的走着,对于我来说此刻似乎走路是一件最快乐的事。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才不由的停下来,不知道要去那里,犹豫间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花香我笑了,寻着花香向右拐去,远远就看见一片开花的树,我心喜的奔过去当看清楚是一片樱花时我失望极了,不是樱花不美丽而是我不喜欢樱花出生的那个民族,那个民族在我心中太猥琐太卑劣了,我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但那段历史让人无法忘记,那个民族至今的所作所为都让人鄙夷,我虽是中国人却没有中华民族海纳百川的胸怀,这是我的悲哀也是樱花的悲哀吧。
  我很清楚这对一个无故的生命很不公平,就像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一样,可我改变不了自己,我终究是一个俗人,我抱歉的对樱花笑了笑转身离去。
  沿着那条大路穿过一个大操场,有穿过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楼群来到了大街上,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街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都是年轻人,脚步匆匆不知赶往何处,没有人会看到我这个若有若无的幽灵,我如走在无人之地顾盼流离的打量着这个熟悉有陌生的城市,心中一阵酸楚,自从死神把吻印在我额头,让我在红日西沉的一瞬变的一无所有后,我便被一条无形的锁链囚禁了,我失去了人最宝贵的东西----自由。
  身在其中却不知其目,我的世界只剩下窗外的那一小片天和那颗不知名的星星,寂寞而孤独。
  现在我自由了,能有今天我要感谢死亡,是死亡让我重新拥有了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自由的感觉真好。活着的时候怎么就不明白死亡也是一种幸运呢。
  当我顾盼流离的眼睛被橱窗里的一条紫色的长裙所吸引时,我停了下来幽幽的望着橱窗里的那条长裙尤如看见了老朋友一股热流从心中涌出。
  我曾有过这么一条紫色的长裙,是一个叫伟的男孩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一天他对我说要用他一生的痴情去完成对我一世的承诺。可我还是离开了他,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我不想一个人的悲哀去吞没两个人的世界。
  我很清楚当爱情被同情的压抑取代时剩下的只有悲哀,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我不想亲手毁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我想给自己留下一个绝望的甜蜜,所以为了尊严我选择伤害来临之前决绝的离开。
  想到这我笑着走进了橱窗取下那条紫色长裙换上,走到穿衣镜前,长裙合体的尤如为我量身定做,我的头发有点乱,我用手拢了拢在脑后挽了一个髻,镜中的我立刻如一朵盛开的紫罗兰,我冲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满意的离开镜子走出了时装店。
  我的脚步越发的轻盈起来,随着一群年轻人飘进了迪吧,混在人中尽情的蹦着迪,这是我活着的时候很喜欢的一向娱乐,我喜欢和着那欢快有节奏动感的音乐尽情的释放自己年轻的活力与激情。
  跳了一会我开心的飘了出来。飘进午夜电影院。
  我喜欢看电影,银幕上正在放一部政治与人生相撞的爱情片,讲述的是六十年代的一个凄美的故事。
  男主人公是出身于上海大户人家的才子型公子少爷,聪慧,倜傥。女主人公是旧式家庭成长起来的女子,温婉而坚韧,两人的结合不知是命运的驱使还是对爱情的考验,然而突如其来的的文化大革命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千回百转,政治与岁月彻底改变了男主人公的生活,文革结束后的男主人公在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位置,唯一苦苦等待他归来的女主人公却在他归来之前突然患了失忆症,他和她成了咫尺却是天涯的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后的结局让我伤感的离开了电影院,人生就如变幻莫测的浮云,有时美丽的让人眩晕,有时却灰暗的让人心寒,你不知道你下一刻会在哪里,会发生什么。虚幻的让人不知道一切是否真实的存在过,一切在冥冥中都是注定好的。所以我叛逆的把我捐给医学研究院,做了一个气魂不能入天,形魄不能入土的幽灵,我要主宰一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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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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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西部井水:
小说从一个特殊的角度观察、体验和感悟生命的故事,那些痛苦与快乐、禁锢与自由、陌生和熟悉,看似虚幻却也叩击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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