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死了，他将信件焚毁
拆下稿纸血红的方格套在颈上
月光点燃满地揉碎的灰
他昔年走过万山崔嵬
也曾想过化身候鸟，往返世界南北
而现在，他走上他半人高的阁楼时
夜幕正如将死的头颅般低垂

诗人死了，人们争相前往他的墓碑
从未读过诗的人垂泪哀惋
用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掩饰辞穷的苍白
不曾迈下台阶一步的“学者”
突然萌生了撰写一部回忆录的打算
“我知道他生前所有幼稚的理想，
哦对，还有秘密！”

诗人死了，死在一个仲夏的清晨
日出的巨响灌进耳膜
如同灶上流动不熄的火
昨晚喝剩的豆浆中稀释了半个月亮

诗人死了，遗像被胡乱贴在路旁的餐车上
顶着黑眼圈的人暗自窃喜
双手捧着滚烫如早点的新闻
飞快地在文档上打出“珍爱生命”的标题
“自私地死去，是善还是恶？”
公交站旁抱着练习册的学生
飞快地说出早已背熟的见解

诗人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就像旷野上一棵衰草拥抱住火
白兔逃进人迹罕至的荒山
万里晴空正忙着审判角落一朵乌云
理智者溺毙于鳄鱼的眼泪
也许只有顺流而下的水
才能避免头破血流的狼狈
可他只见过头也不回的海浪，撞上乱石粉身碎骨
激起呐喊千堆

诗人死了，
在所有人装哭的葬礼上
尸体的歌声被预定为来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