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打望“我的梦”

作者:红卫兵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6-01   阅读:

    一、
  消息越来越好!
  大南门,天全街整条街拆了,省航运公司也拆了,合江街的粮站和日杂公司正在搬迁,说要拆半条街。刚建成八年的交通局三十层高的行政大楼也正在拆,寿昌寺也紧接着要拆除了。对于冠英街来说,是这次大拆迁中的最后一个拆迁点。
  政府在大脚大手地搞大面积的拆迁,为这方老百姓做一件天大的好事,让人们能安居乐业。
  很多市民站在拆迁工地远一些的地方打望着。城市贫民的天性,平日里闲极无聊,看狗打架都能围个水泄不通,就不要说这么大的拆迁场面了。人们三五成群地指手划脚地议论着这永不停止的“拆出一个新中国”的新建设,很是热闹。
  合江门这一圈地方的三条出口街道,交通街,涌泉街,光复街的路上,一辆辆载着锅盆碗盏,铺笼帐子,砖头瓦块,废土乱石的卡车,在不平整的场地上颠颠簸簸,像不倒翁一样掀过来又摔过去,还是费劲地爬出了坑洼,走上正道。车子隔不上几分钟便有一辆,隔不上半小时便有一车队,哧哩空龙地驶来,从看热闹的人群面前向西边的中坝奔去,向江北阳光小区的居民安置点开去。
  天全街王爷庙隔壁的李四,正在清理自家房屋里残存的东西。他的一双手里抱满了破铜烂铁,一个生满铜锈的烘笼子拿不上手,便开口叫跟他在一起搬家的兄弟伙“给哥子们捡起来。”这是他老爸曾经稀奇过的东西。它陪伴着他老爸走完了一生。这个烘笼子曾经给了他老爸不少的温暖,让老人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李四得把这老古董带到新家去,这样也好让去了“阴国”的老爸,再“享受”一下新的生活。
  二、
  拆迁办设在南城派出所的旁边。办公室里的最高首长孙大娃,如今长得肥头大耳,一个将军肚儿让他走路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他正在批评一个从前的邻居。这个被拆迁的邻居也许是希望过高,或是有什么难处,正在与孙大娃协商一些问题。邻居有些冒火。孙大娃却满脸笑容,耐心地与邻居交心。如果仔细听,孙大娃话里有棒,有糖。可以说是敲一棒子给一颗糖。也可以说是给点好处再给点政策。孙大娃可有耐心哩,弄些谷草挽起一个一个的圈圈让拆迁户们钻,钻得他们前程似锦,欢天喜地。但这些动作都是在孙大娃的预算之中。
  孙大娃是大南街小学毕业的学生,老三届的红卫兵,武斗中支过泸,战斗中负过伤,还差一点点进了翠屏山上的那个武斗“烈士陵园”。后来进了房管所,如今成了房地产开发商,统管着许多工地,是容城码头上有名气的老板。说起这个码头上的拼搏,真不容易,孙大娃把城里的几十个小青年都“栽培”做自己的“护脚毛”,这次大面积拆迁,大多数拆迁户因为惹不起他们,“与其吃亏,不如得些好处”,十之八九都自认“满意”为止,“求一个安乐日子过”。
  用孙大娃的话说,他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爷。
  近来,孙大爷变成另一个人。黑森森满是横肉的圆脸上,经常挂了很不自然的笑意;见了人(包括那些平日就不在他意下的邻居们)总是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的幸福日子到来了……”
  因为没有人“搭白”,他又掉个话头说:“不搬不得行……拆!”
  大家都明白孙大爷说的拆字前面还有一个强字。这些话,寒心。
  孙大爷说的都是些维稳安民的告白,其责任之艰巨,是当前最要紧的事儿。但是大家街坊邻居从以往的经验,知道“维稳”也好,“安民”也罢,谁提出这样的话,谁就有权利向他的“维”,向他的“民”刮钱。
  大家现在怕的,不是孙大爷说的政策,是那邦值钱的“护脚毛”。
  听说孙大爷在“维稳”和“安民”的身上很抓了点钱在身上。正热心大办“招待”,进军世博会。只等世博会一到,再翻几个身;起码,像他孙大爷这样的“歪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是跑不脱的。
  都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只是时间不到。”为啥呢?苍蝇老虎一起打嘛。像老虎都打得“乘不住火”,死得硬邦邦的,何况虱子大一个孙大爷。
  但是,时间不到啊。
  也有不怕“护脚毛”的,那就是天全街的钉子户夏老七。夏老七家是私房,住王爷庙隔壁。他在王爷的“内退顶替”的爱护下,成王爷了。当王爷的夏老七能怕谁呢?用句老话说,那就是丁丁猫儿低飞要下雨。你孙大爷不下点雨,把他王爷的地皮打不湿。
  “护脚毛”对孙大爷说:“我们几个得力的兄弟伙,去交涉过了,不中用,这个夏七的脑壳不好剃,对付不来。”
  办法还是有的,据说是出自孙大爷的弹子盘脑壳和操作技巧。孙大爷嘛,本来就是一个高级的剃头师,权大。想想吧,哪朝哪代的皇帝的脑壳没让剃头师给剃过?他手握剃刀,有权修理,碰上像夏七这样难剃的头,凭他的见多识广,经历丰富,眼界宽阔,处世老道,应付你夏七绰绰有余。在拆迁这种事的历练上,他积累了大量经验,知道怎么处理各种事情,世界上似乎没有他剃不了的头。
  孙大爷做事是不会洒汤漏水的。事后,连孙大爷这般人也只连笑带骂“夏老七,他龟儿子是疯子”。
  有人疑心:“该不是一赔几,夏七得了好处?”
  于是广大私房拆迁户便“兴师动众”冒着寒风微雨去打“啊嗬”,心想能克隆一盘夏七的操作系统。结果呢,他们复制不成功,反而惊慌失措提起铺盖卷儿逃了。
  比王道灵的灵符还灵的一招是,孙大爷早早地把大南门的公共厕所用推土机推掉了。几百户人家没地方屙屎屙尿,泼烦的事,让人缩手缩脚的,没一天让人省心,再争斗下去,粑粑只有这么大,能饱肚皮?能当水喝?能当厕所用?莫法,只得搬家。
  跑不脱得只有冠英街的公房户主们。他们的家比电影《七十二家房客》更热气腾腾,更火爆,更会“性骂”,更会撒泼。但是,那怕这些人如何如何地向往幸福的生活,向往搬家住新房子,可孙大爷就是不急。
  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着自己的新房,把一笔笔的开支都例了出来,准备大赢孙大爷一把。居民们起五更爬半夜地把各家的房子尽量弄得宽敞一些,多折腾出一些面积来。眼巴巴地希望新房到手后,再像一只只善良的大雁一样,挑挑扯扯,带着老小,排成一字阵,仰着脖子,朝他们的新居安置房飞去。
  三、
  搬住新房在夏新的心里生了根。他的兔子耳朵长着呢,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八丈远三两步就窜过去了。在打探了孙大爷的那些手段后,凭着岁月给的经验,开了心窍,打起了主意。他像双脚踩着了风火轮,浑身发热。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和兴奋的感觉。他急切地对婆娘说:“走……去做些事情。”这声音是他的决心,是他那装满整个脑子里的前程。他打小就有股子橫劲,甭管干什么,只要自己认准的,就一干到底。他是个急性子。婆娘说,你娃儿心血来了潮,打些馊主意。但婆娘晓得男人说的是正经事。说,掏腰包是老娘的事,打下手算老娘的,你娃儿干就是了。夏新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于是和婆娘一起,买来拆迁房子的旧楼板,乒乒乓乓地在自家屋子里,加钉了一层楼。在旧材料的使用上,夏新就像在菜市场买青菜萝卜一样,顺过来调过去地挑选,安排它们的适当用途。一种“我的梦”的惯性推着他走。他又做了一个楼梯。再检来一些烂桌子板凳,捶伸一些旧钉子,用一些旧木棒棒和烂方方钉了一张床。也把人家丢下的破了边,显出了弹簧的席梦丝床垫用大针来缝补好,费九牛二虎之力,弄到楼上的新床上摆起。他喊婆娘把自家唯一的一张床上的棉被一分为二,铺排好,用手拍拍床铺,柔软粑和,很满意。他倒在床上,像个小孩子似地在床上翻着身,一缕金子般的阳光从新添的亮瓦上射下来,他又把身子翻过来晒了一晒,再伸伸腰,好舒服啊。他用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他需要休息一下,刚才把他整累了。楼梯口的几块楼板让他返了工。席梦丝床垫宽大,楼梯口钉得小,把它拿不上楼。婆娘说不要,他说要。婆娘说死猫烂耗子都要,自己一个人整。婆娘翻了男人一眼,脸色难看。男人只得一个人干。拆除几块楼板后,才叫婆娘搭个手一起把床垫弄上了楼。随后把楼梯口重新还了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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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精华: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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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小说以夏新为代表,刻画了一群市井小人物的心态,以孙大娃为代表,写了拆迁办的暴力拆迁。在经济转型,社会发展中,人们渴望拆迁,实际上是为了多要点补偿款,在这样的心态下,不拆迁反而遭到了人们的唾弃。社会在发展,经济利益越来越来占据重要的地位,在政府的角度上,保护,拆迁似乎都有道理。小说现实意义很强烈,探讨的问题也值得深思,精华共赏。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6

  • 欧阳梦儿

    某些人尽力压缩百姓的折迁补贴,实在可恶。

    2014-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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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卫兵

       这种压缩正常。谢谢先生关注!祝我们节日快乐!

      2014-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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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题目似乎可以不这样叫,我一看,还以为要高唱主流,赞扬国家和社会主义呢。

    201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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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卫兵

       谢谢先生们点评!本来题目叫《打望》,但主要内容里都是人的梦,所以就加了个“我的梦”。

      201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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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红哥,非要和中国梦联系起来,那就让大家继续在老房子里做梦吧。

    201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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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红卫兵

         哈哈,为什么不联系起来呢,联系起来好呀。
        祝您节日快乐!(六一哈)

      2014-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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