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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样的柔情

作者:沉语落言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2-09-28   阅读:

  
  胡开贵披着一件破迷彩服,摇摇晃晃从一户灰砖平房趟了出来。他一手端着一只小青碗,一只手朝着半空随意舞动。他胡须爬满的嘴巴张开来,咕嘟咕嘟喝下几口小酒,便唾沫横飞骂起了脏话,呜哩哇啦一大串,却是咒骂着一个扒手。
  
  三年前的秋分时节,胡开贵的老伴抱病在身卧床不起。他万般无奈只好把喂养的一头猪卖给了收购站,换回九百五十元四元。胡开贵在路上瞧见买苹果的小店,想为老伴称上一斤,一摸裤口袋,九百五十四元“救命钱”魂影也不见了。
  
  哎哟,妈呀!这个钱绝对给扒手扒了。该死的扒手,混账的东西!自己在哪儿遇到了扒手呢?收购站?汽车上?水果店?胡开贵想破了脑壳,也没整个明白。
  
  失魂落魄回到家里,胡开贵瞧着老伴昏迷不醒,急得愁肠百结。可身无分文,没法把老伴送入附近医院。苦苦守了两天三夜,有人报告了村里干部。然后派医生赶到家中进行抢救。只是胡大妈早已毫无脉象,双目紧闭,失去呼吸多时了。
  
  几个医生折腾了一整夜,胡大妈没被抢救过来,死在了铺着布补丁的床上。胡开贵见了这揪心场景,呼天喊地嚎啕大哭。尽管主治医生反复劝慰:胡大妈患的是肝癌晚期,别说是九百五十四元钱,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也不能妙手回春啊!
  
  可是,胡开贵觉得太对不住老伴了。不要说女人生前连一口苹果都没尝过,就是生了病连医院的门也没踏过。这要怪谁呢?怪自己没能耐挣到大钱?可自己哪有那厉害的能耐?要怪只怪那丧尽天良的扒手。为了这,他一骂就骂了三年。
  
  这一天的大半早上,附近工厂职工就听见了胡开贵的骂声。他像平常那样端着碗挥着手站在门口叫骂,职工们早已熟悉了他的故事,故而听之任之不加理睬。忽然,他家的门口急急匆匆闪进一个人。他斜眼一瞧,道是自家的外甥谢乐军。
  
  谢乐军勾起了身子,小心地靠近了胡开贵的身旁,垂下双手,温温顺顺对他叫了声,大舅。没等大舅回个话,他不自然地缩起了身子,试探问到,您老还在骂骂那扒手?胡开贵横过脸来,眼皮一翻地嚷到,我骂那狗东西,关你小子屁事!
  
  谢乐军腆起了脸皮,还是温驯地劝说到,您老好好消气,别气坏身子骨。胡开贵的脸色更黑了,不觉手一抖,碗里的酒洒了不少。他咧嘴嚷到,放你的猫屁!一片羞色堆上胡乐军的脸,他仍然腆着脸皮,低声下气地说,大舅,您别发火了,实不相瞒,当年街上偷您票子的那扒手,其是,其是——是您那不争气的外甥我。
  
  说啥说啥?那扒手是你?怎么会是你呢?大舅的双眼瞪得像电灯泡,身体直愣愣地戳在房门口,猜疑而惊异的目光把谢乐军从头望到脚,打量了几个周遭。
  
  啊不,不,不会是你。胡开贵不自主地吐出这句话来。他心里很清楚,外甥虽然不学好、好逸恶劳,怎可能把手伸进自己大舅裤袋呢?量死他没那个狗胆!
  
  哎呀,大舅。这“扒手”又不是啥好外号好名声。我没偷拿您老的钱,何苦自找虱子在头上搔呢?说着,谢乐军掀开外衣,从胸口袋掏出一叠票子,对胡开贵说,喏,大舅,这是九百五十四元赃款,我全部退赔给您,向您老赔礼道歉!
  
  说完,谢乐军面含愧色,勾着身子,手里托着那叠票子鞠起了90度的躬。按说外甥的这个礼数也够尊重的,胡开贵这大半辈子还真没谁向他鞠过一回躬!
  
  胡开贵诧异地愣怔了一下,情不由己瞧了过去,谢乐军托起的票子里夹着一张纸条。胡开贵眼里一亮,伸手抓过来一打量,果然是一张卖猪开的收货发票!
  
  呀,真会是你!胡开贵捏着这张发旧了的发票,嘴角簌簌牵动,两眼发直了。
  砍脑壳的!你是个人吗?吃了狗熊胆扒走你舅妈的救命钱?!
  
  一股怒火腾地燃烧了胡开贵的胸膛。他猛力一把揪住了谢乐军的前胸,使出的力道势不可挡,怒目喷火地逼视着这个外甥,咬牙切齿挥起手来一巴掌扫过去。
  
  谢乐军没等胡开贵的巴掌落下来,就弓下了身子,挥手左右开弓,啪啪啪扇起自己的耳光来。他一边使劲抽打一边放肆大骂:我该死,我无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披了人皮的狼,我是吃人吞骨的鬼!我滚油锅下地狱死无葬身的地!
  
  谢乐军一声声咬牙切齿地咒骂,一次次噼啪作响的抽打,让瞧在眼底的胡开贵不禁隐隐心软,心中发泄的怒气渐渐减弱不少。他不知是上前劝阻是好,还是听凭这小子自讨自受。谢乐军抽打自己,侮辱自己的举动,胡开贵像瞧不见一般。
  
  胡爹爹!从外面传来一阵呼唤,听声音是个女的。脚步声传过来时,一个和谢乐军年龄相当的姑娘,站在了房门口,她再一次礼节性地问到:爹爹在家吗?
  
  胡开贵不由得回头一瞧,房门口站了个身材苗条、容貌姣好的年轻姑娘。这姑娘羞羞答答,绯红了脸色,抖动着嘴唇,嘤嘤地哭起脸来。姑娘这么泣不成声的哭,倒吓得胡开贵和谢乐军大惑不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愣愣干瞪了眼。
  
  过了好一会,哭声像被风吹走的烟雾,消散不见了。姑娘带着一脸愧色低沉了头,抖动的嘴唇张张合合,细声细气地说到:爹爹,对不住!扒走您老人家九百五十四元的,不是别人,是我……。话没说完,姑娘对着胡开贵扑通跪了下去。
  
  啊,一个男扒手的勾当还没清算,又怎地冒出个女小偷来自首?怪事怪事塌天的怪事!胡开贵抖动着身子不知所措,披在身上的迷彩服也滑落下来。他预备挥手遣放外甥谢乐军时,茫然的眼光兜了一大圈,谢乐军却是浑水摸鱼之际溜走了。再看眼房里的小饭桌上,齐齐整整放了那一叠票子,条子也乖乖待在那里。
  
  再看门口的姑娘,穿着半旧的碎花衣裳,梳着一头麻花长辫,正委委屈屈,可怜兮兮地望着胡开贵。你进来坐,坐。胡开贵下意识招招手,把姑娘请进屋里。姑娘缓缓踏进屋来,一眼瞧到正面墙上的黑白肖像,顿时明白定是大妈的遗像。
  
  只见姑娘朝前扑了过去,双手合十双膝跪在地上,泪水盈眶,抽抽搭搭说到:大妈,都是我犯下的大罪,我偷走大伯的‘救命钱’,害死了您老人家。我真该死啊!我……我今天向您磕头认罪,给您老烧香磕头认打认罚,决没有半点怨言!
  
  胡开贵听得呆若木鸡,大脑里嗡嗡作响。待他猛然醒过神来,把姑娘扶了起来。留神一问,得知姑娘名叫聂梅红,住在镇子北边。聂梅红怕爹爹不信,把作案时间、地点、前前后后说得清清爽爽,没半点漏子,使得胡开贵又不能不相信。
  
  胡开贵一时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抖动着嘴皮。他茫然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心思不知不觉不安起来。他左右犯难手足无措之时,聂梅红低下了头,从绣花提包拿出个鼓鼓的手绢包,几下散开来,里面露出的是一叠齐整整的大团结票子。
  
  额的娘也,那里九百五十四元,还没搞个清白利索,这叫聂梅红的姑娘又送来一大笔“赃款”!胡开贵慌乱地摇着头,忙不迭双手推挡。他结结巴巴地说,姑娘,你、你定是弄错了人。扒我票子的绝不是你,是另外那不成器的小年青……
  
  胡开贵赤涨了脸色,话还没说完,聂梅红的脸色忽地发白了。她吃惊地瞪圆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唇不停地抽动着。只见她腾地站了起来,拽拽衣摆嚷道,爹爹,确实是我,真的是我,再也有没外人……爹爹,您老千万别去冤枉好人啊!
  
  或许聂梅红觉察了自己失态,平和了神色,又补上几句:爹爹,小辈是个姑娘家,怎会无故地冤枉自己呢!三年以来,这笔钱,折磨得小辈内心难安,顾不得丢人现眼,找上门来向您老赔罪!您老要是能原谅这小辈,就把这钱赶紧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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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精华: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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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烈士也有过不去的坎,让我们把这秘密包起来,烧成灰随风飘散。小说里面没有完人,却都是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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