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憨厚而略带羞涩地笑道,我文化不高,更没有你的文学才华,哪里敢多写露怯!我承认,没见到真人之前,确实没什么感觉。见到真人之后,我不就在全心全意爱你吗?我用我一生来弥补,行不行?
醉生泪流满面,心说,你的苦,我懂。行,我答应你了!
醉生头天跟厂里辞了职,第二天就跟皓月踏上了北去的火车。醉生父亲不愿意,自己第一次嫁女,怎么也得收他十万八万彩礼,风风光光办几十桌。醉生怼他父亲说,你又不是卖闺女。要钱,他一分钱没有,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呢!
大喜的日子,孬话真是不能乱说。皓月虽没欠什么外债,却也月亮光光,两人吃了上顿,想下顿。
(四)
醉生不是一个贪心的女子,答应了,心便定下来,安安心心,学着过日子。
皓月也说到做到,每天做饭、洗衣,去公交站接下班回家的小妻。公休的日子,手牵着手,走街串户,晒美妻秀幸福,把醉生宠溺得醉酒一般,飘飘悠悠,日子过得飞快。
因为你爱我,所以我要更爱你,我爱你爱我的样子。醉生说。
醉生说,从今天起,面向现实,柴米油盐,洗手做饭。
醉生只花了五块钱,买回一堆菜。她一口气提回家。她自豪,她得意,她兴奋得满世界找老公。一向温柔体贴的老公一反常态,黑着脸。嫌醉生不会持家,买得太多,吃不完,会坏掉,浪费。醉生委屈,自己从来没买过菜,更何况北方不同于南方,论堆不论斤,统共五元钱,怎么个讨价还价法?醉生想想,脸红得厉害。讲价让人脸红,不会过日子也让人脸红,太难了。
皓月要加班,让醉生上街买板油。北方人不吃猪肉,更不吃猪油,猪油便宜得要命。
醉生在家做闺女,宝儿似的,百事不问。她以为板油就是猪油而已,于是她得意万分地用相同的钱,买了更多的边油回家。当她准备煎熬的时候,发现边油原来这么脏,撕都撕不尽的猪毛和黑的绿的便便。她一边“哇哇”地呕吐,一边撕扯清洗,弄得满水槽都是。皓月平时宠妻太高调,不少妇人早就看不惯,抓住时机,好好在皓月面前告了一状。末了,不忘阴阳怪气地说,找老婆,还是不要光看外表,马屎皮面光,中看不中用。书读得太多又如何,狗屎做鞭,闻不得舞不得,呵呵!
你出去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你还会做啥?皓月进门,工具一摔,冲着醉生就吼起来。
醉生跑到洗手池一看,可不,北方温度低,出水口堵住了,白花花一大片。想到这样脏的东西,以后每天每顿还得拿来炒菜吃,忍不住又趴在池子边哇哇吐。
皓月的脸更阴沉了,也不出来瞧一瞧。要是以往,早搂着妻子,糖开水侍候。
醉生忍着羞愧,厚着脸皮,装傻,笑嘻嘻地把菜一盘一盘端上来。厨艺首秀,怎么也能功过相抵吧?
果然,皓月的脸多云转晴。其实他也不想把脸板得那么辛苦,只是刚才受过大姐们的教,他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妻子得“管教”,否则尊严何在?家主地位何在?我取的是能“操家理务”的老婆,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醉生刚舒一口气,皓月“叭”一声,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几乎是怒目圆睁了:花椒是你用来这样浪费的吗?
醉生懵了,西红柿炒鸡蛋不能放花椒?可是我看见你平时也是这么炒的呀!
真是这样吗?不懂就不要自做聪明,多花心思学着点!就一个普通人,不要把架子端这么足,跟人家大姐大妈多走动……。
醉生的申辩,在皓月看来是犟嘴,是不谦虚的表现,脾气越发越大。醉生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凶巴巴的吼,还是被一个一向宠自己承诺要爱护自己一辈子的人吼,委屈的泪花在眼里转啊转,终于“叭叭叭”,断线珠子一般掉下来。当得知皓月是因为看出她是起锅以后再放的花椒在生气时,她也生气了。不就是几颗花椒先放后放的问题么?不是她太笨,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学不会,而是她太急于做好做多,忘了放而已。正由于她了解他有时候吹毛求疵的个性,想做得更好更完美,得到老公的表扬,她才补上了那一道可有可无的工序,谁知道老公眼睛这么“毒”呢?
醉生一哭,正在气头上的皓月更心烦更生气。哼,最烦林妹妹!学谁呀,每天端着个架子装椒女。只以为取了个逗比有趣美娇娘,到头却是什么不会真端庄。
醉生一看皓月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心,买了瓶酒自己口对口吹起来。好嘛,你不心疼我,我就虐待我自己。喝了半瓶,赶紧去床上躺下,心想,可不能在外面出丑。谁知躺了半天,脑子一如从前的清醒,方知女子天生二两酒并非虚言。这下可苦了醉生,这么难喝的东西,还得接着整。半瓶下去,醉生又去床上躺下,奇怪,似乎越来越精神,别说糊迷,别说人事不醒,就连瞌睡都不来一个。醉生只好愤愤起身,咕咚咕咚把酒瓶子喝了个底朝天。这次痛快,没遭什么罪,一仰脖子,只觉一般热流从咽喉一直冲到脚底就完事了。她觉得屋子有点晃,三晃两晃好不容易才晃到床边。这时她发现,她光顾灌酒,光顾着想办法让自己快快喝醉,连皓月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屋子,离开这个家她都没发现。皓月离开了,酒喝给谁看呢?真是悲从心起,悲无可悲。
昏昏欲睡中,醉生感觉有一只手温柔地把自己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一杯子,往自己嘴里喂糖水。嗯,喝醉真好,想什么是什么。她高兴得笑起来。只听一个声音说,你厉害,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敢喝酒来吓我,长本事了。嘎,怀孕?醉生的酒被自己吓醒一半。不过她并不想睁眼,任凭皓月一会儿把她摆弄到床的这头,一会儿搬运到床的那头。原本不想吐的醉生,被搬弄得胃部一阵阵难受,哇哇吐了一地。这一吐,醉生彻底清醒,更加“糊涂”起来,胡言乱语个不停。她似乎受了无穷的委屈,哭着叫妈妈。只听皓月一会儿装妈妈,一会装爸爸,一声一声应着,象个老好人一般耐心。醉生再也装不下去,折腾不起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乡的前一刻,醉生一直在问自己,离?还是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