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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花工的花季

作者:沉语落言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21-11-09   阅读:

  
  这年春季到了后气候温温的,站里大院花圃的月季花,吐出了嫩红的花蕾,显得分外妩媚惹人。有阳光漫野撒欢的时候,不时有蝴蝶和蜜蜂飞来,在重叠的花苞上绕圈儿。摇窝岭变成乡制3年后,那拖拉机站就被丢开不管了。不过早晚总有村民从旁边来往,还禁不住回头瞅瞅大院里,见到院子里眉眼一亮的一幕,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来。左瞅右瞧了之后,不免感慨一番。
  
  
  老花工再次被留下来了,这花圃是他义务打理的。拖拉机站本来没什么花,老花工一身破烂流浪到站里后,一呆好几天没再到哪儿去,老站长看在眼里觉得可怜收留了他。为了让他有个生活着落,老站长安排他擦擦拖拉机做个清洁。老花工擦完机器还闲不住手,还从山上找来月季栽在院子里。这一带的山岭上月季花并不常见,大伙估计他是跑了很多山路才找来了花苗。你还别说,老花工栽下月季后,开拖拉机回站里的人,心情要爽快得好多。
  
  
  老花工的脸色像抹了煤灰,个头不咋出挑打眼,嘴巴又不怎么活溜,瞅不出啥惹人的亮点,唯独种月季菊花种得特别好。不少摇窝岭的村民回家后,在茶余饭后便说叨几句。说只要你随便瞄那花朵一眼,保定你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你就会忍不住称夸几句,这花儿养得太神了!你夸完了还不算事,还恨不得上去掐上几朵。但是,伙计,借你两个胆儿,量你也不敢下手啊!
  
  
  大约50出头的老花工,乡里一时没法子安排他,瞧着这花朵儿招人喜爱,也就由他独自照料花圃。老花工照常住小房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院子,半步都不离开这些花朵儿。只是到了有月色的晚上,老花工才出来在外面溜达一会。到拖拉机站观花的人不少,站在花圃周围边看边拉话。可没啥人和老花工拉过话,他回话说的也是土话,不明白啥意思,便不咋想搭理他了。
  
  
  不知道啥时候,养花院子门口来了个疯姑娘。疯姑娘出现后时而安静时而喊叫,更是眼馋院子里迷人的花朵。她齐腰长的头发胡乱披散,像从头上挂下来一扎老稻草。衣服裤子又脏又破,肩头刮了个三角口子,露出雪白的皮肉来。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可两只鞋子并没配对,也辨不出啥颜色来。再仔细打量瞅瞅,疯姑娘还算秀气的脸孔,一片烟灰估计是好久没有洗了。
  
  
  说不出咋弄的,疯姑娘从院子里摘来一束月季,两眼笑开了一朵花似的,一屁股坐在花圃栏杆下,双手捧着花划圈舞动起来,又凑在鼻孔下不停嗅着。一边像喝醉酒了一般嗅着,一边哼哼唧唧唱无名小调。忽而或许不耐烦了猛然把花一抛,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就坐在这块地儿不挪脚步,不时陷入嘤嘤抽泣又不时笑声飞扬,让人禁不住惊诧,产生一阵阵深深的疑问。
  
  
  有的人眼馋得受不住了,免不得猫起胆子去掐花。花朵儿拿手里还没捂热乎,老花工故意闷在哪个角落不动。但等到那人拿花来嗅的时刻,老花工就如猛虎扑食一般,把那掐花人骂得肠子都悔青了。可疯姑娘去掐了一朵朵花,他却像蒙在鼓里一般。有人问疯姑娘掐花为啥不骂,老花工瞪大眼扫了扫问话人答:“她喜欢花嘛。”问话人忙说:“我掐了花也是喜欢花啊。”老花工拍了拍双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们喜欢跟她喜欢不一样的。”
  
  
  有人便说疯姑娘是花痴,有人说疯姑娘是花迷,还有人说疯姑娘失恋了,被男人抛弃了才疯的。那个男人绝对送了她上万的花,最后却无缘无故抛弃了疯姑娘。各种说法传到老花工耳朵里,他无奈摇晃着头半天不吭一声。老花工劝阻别人去掐花朵,疯姑娘也不让别人掐花。瞧见谁来掐花就赶着脚追,非追得掐花的人作揖赔礼不可。打从这以后,很少看到有人贸然掐花了。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对于前来掐花的儿童和老人,疯姑娘却从来不会去追赶。
  
  
  那天从路上走来个老婶子,瞅见了月季花便原地不动了。老婶子一边笑着瞅月季花儿,一边和蔼地和疯姑娘唠嗑着。可疯姑娘不知道搭个话,只知道傻傻地陪老婶子笑,顺手从枝条上掐下一朵递给她。老婶子拿着花朵连连嗅闻的时候,疯姑娘却从她手里夺了过去,一把插在她的耳朵旁边。老婶子戴着花朵笑笑地搂起疯姑娘,挥手告别以后,疯姑娘又是大笑又是流泪。
  
  
  老花工靠在墙根晒着太阳,眯缝着眼瞧着不远的月季。疯姑娘正在月季花垄间转来绕去,忽而从枝条上掐下一朵月季,又大又红地那么亮眼,举在头顶哼着小调走过去。走到老花工前蹲下来,她一脸嘻嘻地笑着,把那朵花一把递在了他的胸前。老花工缓缓接过花朵,流出泪来,拉着疯姑娘坐下来,语气酸涩地说:“姑娘,我侍弄了大半辈子花,哪有人给我送过花儿啊!”
  
  
  瞧着疯姑娘瘦得皮包骨的,老花工抹了一把泪说:“姑娘,你是多久没吃过啥饭了?老花工估计她瘦多半是饿的,可疯姑娘偏是摇头晃脑不认。拖拉机站旁边有个面点铺,一到了饭点的时候,好多人就围过来一块吃包子。疯姑娘撒开双腿跑了过去,脑瓜歪来歪去左看右瞧,不留神站在了别人旁边,瞧别人大口大口吃得香,她就像小孩儿一般,把一根手指头放嘴里吸吮。
  
  
  老花工瞅见了跑过去拽她,她执拗着不走,逗得那些人大笑。老花工从胸窝口袋掏出两张票子,买了两只包子,再去拽疯姑娘,用包子逗弄着,疯姑娘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从这以后,老花工便多烧了饭菜拿给疯姑娘吃。疯姑娘吃好了便玩耍扒拉花草,谁来叫喊责骂全当耳边风,甚至扒拉得像刮了一场小台风。可老花工一走到她跟前,拿眼瞪她,她就嘻笑着跑开了。
  
  
  疯姑娘不去掐花的时候,就独自沉默地呆在栏杆边。沉默了一阵后就撒欢地笑不停。她要是掐花儿掐来就没了节奏,完了还像仙女散花般漫天抛洒。老花工瞧在眼里急在心里,赶忙跑去买来2只包子,把疯姑娘逗到了月季花下,劝说她不要随便乱掐花,实在憋不住想掐得急了,就去掐那些蔫了的花朵。疯姑娘呆愣楞听着那些说辞,可她的一双眼睛却盯着包子更加出神。
  
  
  疯姑娘开始自然弄不明白,老花工就一遍一遍引导,就像教个顽皮的小学生,怎样去掐那些蔫了的花朵。或许石头揣在怀里也暖了,慢慢的疯姑娘就照着样子做。她掐起那些蔫了的花朵,动作还相当老练利索。败了的花朵一一掐得光光,疯姑娘见老花工在浇水拔草,便在一旁学起样子做起来。你还别说,疯姑娘学起来还学得挺扎实,一招一式,弄起来是有模有样的。
  
  
  老花工心里乐坏了,逢人就说这姑娘好了,叫人帮着打听她家在哪里。有人说她可能不是本地的,要不家人早就找来了。也有人说,估计她家里人瞧她那疯癫样子,八成心底就根本不想认她了。还有人撺掇老花工说:“你打了半辈子的单身,就将就收她做你的老婆吧。”听到这个说法,老花工顿时黑下了脸,带着发火的语气,挥动着手势说:“你这是讲屁话哩。”可疯姑娘像明白这个人的意思,害臊地扭着身子,拿眼神直愣愣瞧着老花工。
  
  
  说话间秋季来了,秋雨过后气温低,疯姑娘露宿的事儿遭了难。再睡在空旷的旧库房怎么行呢?老花工为疯姑娘这件事犯了愁。自己的守花屋子并不大,只放得下一张床和桌子。能放下两张床也不成呀,毕竟不是那关系嘛。老花工想认下疯姑娘做侄女,做了侄女也就有了户口名分。这番心思纠结折腾着他,一直想找个熟人好好唠一唠,可熟人老不遇,弄得他寝食不安。
  
  
  某天夜间老花工愁了半夜,迷迷糊糊睡下了。一声响雷顿时把他惊醒了,瓢泼大雨泼了下来。老花工一醒来顿觉大事不妙,翻身起来冲进了雨里。前几天给疯姑娘拿过旧被单,老花工感觉季节寒气更深了,不晓得她经得住不?突然崴了一下脚板,一个恍惚倒在雨水地上。他爬起来踉跄着冲进库房里,每个墙角旮旯都跑去看。疯姑娘躺卧的角落,雷电闪烁之下,瞅见她缩成了一团偎在角落里,不停地抖动着身子,含混不清地呼喊“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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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沁芳闸   推荐:沁芳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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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沁芳闸:
老花工是个流浪汉,好歹遇到了善良的老站长,就有了自己的栖息地。老花工种月季花最好,他种的月季呀老是惹人回头看,看了还想掐,于是他不开心了。可有个人来掐,他从没有不开心,就是那个疯姑娘。疯姑娘遇到了好人,就如老花工以前遇到老站长。疯姑娘有个好的结果,老花工的月季花开的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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