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也|《天下凉州》第71章:舌战秦使,张瓘称藩前秦

《天下凉州》卷十二:前凉动乱(4)

作者:相也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10-27   阅读:

  
  前凉建兴四十四年(356年)春正月。
  长安,乍暖还寒。秦主苻生又增了一岁,年刚22岁。
  早上,强太后起了个大早,准备为儿子亲自做上两样他最喜欢吃的东西,顺便劝他积德行善,免的像凉王张祚那样,死的凄惨。凉州张祚这事,她也是昨天晚上才听说的。皇帝苻生起的也早,他听说凉王张祚竟然被一个做饭的厨子用刀砍死了,而新上台的凉王,却是一个幼小无知,才六、七岁的毛孩——张玄靖。
  苻生虽拥有三秦之地,和中原、陇西部分疆域,但是,他一直对凉国,包括西域等地,垂涎三尺。“小毛孩张玄靓当了凉王,霸占凉土的机会,终于来了!”
  “主少国疑”的悲剧,内部人不演,外人也要帮着上演。
  秦主苻生想到这里,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遂整理衣襟,把正龙冠,作沉思状。遣使去凉国,是由朝廷直接派出,还是由藩王派出呢?中央派员去,如果凉国辅国大臣张瓘不买帐,岂不是整个秦国都脸面无光,难看死了?如果由藩王派使者去,效果如何?一方面暗示你凉国没有资格和我秦廷平等对话,另一方面,也避免被凉国断然拒绝的尴尬。
  好,就这样定了,然让哪位藩王派人去呢?
  秦主苻生考虑到最后,想起了自己的胞弟,并州牧,镇守在蒲阪(山西永济)的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上一次弟弟来长安办事,他还向自己讲过蒲阪很美,他很喜欢那里。蒲阪城中有舜庙,城外有舜宅,还有二妃坛。并且还给自己讲到了蒲阪的庄稼收成,城市建设等,他听了非常高兴,觉得苻柳虽然年龄不大,但任官在外,反而早熟多了。好,这一次,就把我大秦国出使凉国的艰巨任务,交给晋王苻柳吧,望他能够不辜负朕望,为我大秦增光。
  晋王苻柳得令后,随即对诸郡地方官员进行了考察,慎重挑选了能言善辩,能说会道的两个说客----参军阎负、梁殊二人,带着相关书函,出使凉国来了。阎负、梁殊一行,一路上经长安、陈仓、天水、金城、黄河、仓松(甘肃古浪),这日终于抵达姑臧。因为凉王张玄靓才七岁,不便见阎、梁,尚书令、凉州牧秉政张瓘,就代表凉国,在大殿里全权接见了他们。
  阎负、梁殊和张瓘之间,一场关于前凉未来的精彩外交论战也就开始了。
  张瓘问阎、梁二位道:“我们前凉国,世执忠节,远宗大晋。我是本朝的辅国大臣,据我所知,我们前凉国并无境外之交,与前秦也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不知二位不远千里,到姑臧干什么来了?”
   阎负和梁殊答道:“前秦与前凉虽然没有建交,但我们晋王(指苻柳)觉得与前凉邻籓的友好,自古就有了。我们虽然山河阻绝,但风相通,路相交,所以晋王不想让当年羊祜和陆抗二公边境和好的事迹,仅仅成为过去的美谈和回忆。臣的主上(指苻生)以钦明统一全境,四方归心。他的光芒普照四海,成就堪比天地。我家晋王想和凉王一道齐曜大明,共沐阳光,结交玉帛之好,同时也和君公同结金兰的契约。所以不远而来,这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张瓘终于听明白了,前秦遣使来凉,原来是劝喻凉王玄靓向秦称藩称臣来了。但打的旗号是“晋王”,而非“秦主”,就有点欺人太甚,不把前凉当国看了。张瓘当即拒绝,说:“羊、陆的故事,只是一时之事,也不是纯粹臣子的大义,何言‘美谈’。至今,本朝已六世矣(不计张轨,张曜灵坐了一月,亦未算,故曰“六世”,算张轨、张曜灵,实际是八世),世代主公辉光相承,始终忠诚不贰。今天如果贸然和征东将军苻柳互通使节,结交玉帛之好,那便是对上违背了先公纯粹忠诚晋朝的雅志,对下伤害了河西百姓遵奉故国的情怀。这么做行吗?不行!不行!”
  阎负和梁殊反驳道:“当年微子离开殷商,项伯归于大汉;他们虽然背弃了原来的君主和亲人,而史书却赞美他们的先见之明。亡晋之余,远逃江左,晋室衰微,坠失天佑,天命去之,已经很久了。所以早先凉国的两位先王,翻然改图,北向二赵(指前赵刘曜和后赵石虎)称臣,是因为他们懂得天机,懂得护佑百姓,称藩称臣,则不挨二赵的征伐,这是识时务的。如今的大秦,威德正如日中天,凉王如果不自量力,擅自在黄河以西自立为帝,那绝非我秦国的对手。纵观古今,小国的命运,只能去侍奉大国。既然如此,如欲宗归遗晋,深乖先君雅旨,孰若远踪窦融附汉之规,近述先王归赵之事,以小事大,舍晋事秦,垂祚无穷,前秦一定会保护前凉永享福禄的!”
  张瓘听着,有些生气了,前凉作为北方大国,建国已经55年(以张轨事凉计),前秦建国才刚刚五年(351年建国),前凉资格比你前秦老多了。在前凉面前,前凉是爷爷,前秦充其量是个孙子,竟然这样盛气凌人,称前凉为国力不济的小国。但张瓘虽气,又忍住了发火。他明白,国家的强盛,与建国时间的长短没有关系,甚至与地盘大小也没关系。平心而论,前凉经张祚三年的折腾与胡作非为,确实白白丧失了三年的发展机遇,国力早不如前,更不及前秦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但是,国再小再弱,尊严不能丢,国格不能失。更何况,面对阎负和梁殊这两位能说会道的使者,张瓘开始有点暗里钦佩其才,国虽弱,但外交论战,不能输掉,就想针锋相对,好好展现一番他这新任前凉首辅的水平。
  想到这儿,张瓘挺了挺腰板,有理有节地说道:“可惜,你们中原人言而无信,总是好食誓言。先前石氏派来的使者前脚刚离开,大军的铁骑后脚就来了。‘中国之风,诫在昔日’,因此,我国同样也不敢相信你们。和中原人打交道,往日的教训,不可忘记,亦不能忘记,所以,现在还谈不上通和的事情。”
   阎负和梁殊一听,原来张瓘最担心的是怕前秦失信于凉,就进一步说服说:“远古时,三王五帝做事,都各有不同的风格。两赵(前赵、后赵)十分奸诈,而大秦讲的是信义,岂能同日而语!张先和杨初都拥兵占据各自的地方,不肯向我们王室进贡。结果先帝(符健)派将领先后将他们拿下后,不但免去了他们难以宽恕的罪过,反而给他们加官晋爵的荣耀。当今圣上道合天地二仪,慈逾高山大海。他的信义无可比拟,他的御物无边无际,实在不能把我们前秦和二赵相提并论。”
  张瓘听到这儿,觉得二人的回答在理,心里不再那么拒抗了,又默默的佩服了一下,反问了个核心问题:“如果真像二位所说的那样,前秦的威德天下无敌,那么,你们为何不先去劝说江南,臣服你们?那样一来,天下岂不全是大秦所有,征东将军又何必派你们这趟差事!”
  阎负和梁殊答道:“江南人有纹身的习俗,以为自己有山河的险固。不是说道洿先叛,化盛后宾吗?(离经背道的总是首先背叛,而风气良好的地方总会迟早臣服)自古就是这样,不但是今天。所以《经》说:‘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不是可以用德义感怀的国邦。我们主上认为,江南必须派兵慑服,而河西则可以大义感怀,这就是他派我们先来申明友好的原因。如果使君暗于天命,不肯臣服,那么江南那边将得以苟延数年的残喘,而河西恐怕将不再是使君的地盘了。”
  话说到此,张瓘也就明白了,这哪里是和谈来了,分明是以势压人,威逼前凉来了。想想现实,不用动刀动兵,两国的实力就在那里摆着。张瓘心里已是输了,但嘴上仍然不服,他不能这么快就输掉论战,说:“我占据的地盘,跨越凉州、河州、沙州三个大州,有十万武装大军,步骑齐全。我们的领土西至葱岭(今帕米尔高原),东达黄河。我们的力量,足可以征伐他国,何止自守而已。我们凭什么害怕你们秦国!”
  阎负和梁殊说:“贵州山河的坚固,比得上殽关和函谷关吗?物产的富饶,又比得上秦州和雍州吗?杜混(又宋洪)和张璩(即张琚、掌璩),暗靠着赵氏(指石虎的后赵)积累了资本,兵强财丰,有囊括关中,席卷四海的野心。先帝挥军西指,他们即刻冰消云散。不过个把月时间,关中就换了主人。燕国虽然在关东称雄,却也因为地理和势力的原因以及逆顺的道理,北向我们称籓,进贡月月不断。他们送上肃慎楛矢(古代北方民族肃慎特产由楛木制成的弓矢)和九夷珍宝。北方的单于也对我们屈膝臣服,有名的王公也向我们弯腰归附。我主上如果知道贵州不服,一旦赫然震怒,率领百万武装大军,击鼓西进,那时真不知贵州将如何对付?使君为何不追循凉国两位先王臣服两赵的往事,作为秦的西籓而世代享受现在的大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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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闲言碎语   精华:冰斯语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闲言碎语:
一番唇枪舌剑,不费一点力气就达到了目的。可见国家强大的必要性,可见强大之后话语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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