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生活】慈以怀世,悲以成诗 

——读孙思诗集《一个人的佛》

作者:冷吟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10-16   阅读:

  
  慈悲,是佛教基本教义之一。“慈能予乐,悲能拔苦”,应是对“慈悲”一词最简明的解释。在常人眼里,佛是慈悲的,菩萨是慈悲的,出家人是慈悲的,殊不知,慈悲的还有胸怀宽广、心地良善的人。孙思的集《一个人的佛》,向读者展示的正是一个人所独有的“慈悲之心”。她像一个历尽苦难的修行者,以虔诚的姿势与细腻的手法,把这“慈悲之心”安放在八十种日常事物体内,让我们感受到了一种跨越时空、抵近灵魂的人文精神与诗性光芒。
  一、对天地万物的包容之心
  宇宙万物,芸芸众生,都以自己的方式运行着、存在着,从有到无,从兴到衰,最终“各复归其根”(老子语),谁也逃不出这个规律或结局。站在自身看自身,什么都是大的;跳出地球看地球,一切都是微尘。
  孙思自然拥有这个胸襟。她的诗,天文地理生物历史无所不涉,音乐美学哲学佛学无所不包。她借一朵莲,对日月星辰、自然万象展开了善意的诘问;借一棵树,对前生今世、生死轮回进行了深度的思考。而一场雨除了“铺天盖地的清洗”,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或者说“还原了什么”?“一朵花还原成女子”,“落叶还原成鸟”,但“三万里月光”还是不是曾经的清辉?一个人还能不能回到最初的源头?“人世间的一切/都在往前走,人、动植物、河流、日子/一切有生命的,无生命的/都无法停下,回去”(《一场雨》)。地球诞生四十五亿年来,究竟收割过多少茬生命?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所能触摸到的只有“现在”,穿越回到从前,只是一种貌似好玩的游戏罢了。孙思透过眼前缤纷的物象,体悟到了时间的单向性、生命的不确定性以及过去未来的不对称性,从而达到了一种超然物我的境界,“心和身体”“被腾空、清洗”,“像一只陶壶,从今后/只盛新茶”(《一炷香》)。
  但有时候,她真的无法让自己像“一尊佛,印堂高阔/能容纳一切”(《一尊佛》),她的心中还有一些不愿容纳、不能容纳的东西,那就是假、恶、丑。在现实中,“那些龌龊的,肮脏的,卑鄙的,无耻的”行径,“那些拿着屠刀”、“笑里藏刀”的人,你看不惯容不下,却又不能依靠佛法去救赎或惩戒他们,这种矛盾无异于一种痛苦的“原罪”,折磨着诗人的良心。当美好委身于丑恶,弱小改变不了强大,我们又该如何去守住自己的底线?在《一座庙》里,孙思给出了这样一个出口:“一炷香、一个跪拜/一声祷告,真的/能抵消十万八千个孽障/如果可以,我们是否愿意/每天长跪不起”……面对如此无奈、无怨、无悔之举,读者并没有释然,而是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压抑,甚至哀伤。我想说,如果忏悔可以改变世间的不堪,我们愿意和孙思一道,“每天长跪不起”,持斋诵经,只要天上阳光永在,人间慈爱永存。
  二、对亲人故土的感恩之心
  “每次在你面前/我都虔诚地,把自己/跪成一道碑//想象自己是一炷香/点燃后,可沿着那条蓝色小道/走回家,走回比冬天河流/更寒冷的童年……我能清晰地记起的/是我曾以跪拜的姿势/看到的你,和你座下的莲花/你和娘叠在一起的脸//我知道,站着的菩萨站一生/坐着的你坐一世,而我是泥胎做的/只能跪着,只有跪着/我才配叫你,观音娘……”
  这是放在诗集前面的一首开卷诗,诗的题目叫《观音娘》。面对一行行朴实真挚的文字,我认为任何解读都是多余的。这首诗不张扬、不喧嚣、不故弄玄虚,仿佛源自心间的一脉细流,每一滴水(或血)都带着体温和感情,软软地洗你、刷你、切割你,让你在泪水溢出眼眶的瞬间,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唯有真实最动人”。这不由让我想起孙思的另一首《父亲》。“……我立在雨中/看着载着你远去的那条小径/怎样如天突然降下的霜/变得白白的//我知道,父亲/在以后没有你的日子里/日子就会在这白里/一点点往寒处去”。在这场近乎无声而又撕心裂肺的告别中,一个“白”字,一个“寒”字,让同样质朴的文字具有了同样感人的力量。《一枚扣》《一座坟》《一块碑》等也写得令人心颤不已。
  生而为人,最不能辜负、最值得感恩的是父母,是亲情,是故土。也许是受题材所限,本部诗集涉及故乡的诗歌数量并不很多,但每一首都有独到之处。比如《一口井》:“一口井的清凉/像不像一部翻旧的经书/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木鱼般/反复敲打……”与过去逃荒式的迁徙相比,今天的“背井离乡”已不再算是什么苦难,相反,某种意义上却成了一个人走向高处、走向成功的标志。只是,有谁在坐拥繁华之后,还能想起一座山的荒芜、一口井的寂寞,想起那些远久的人或事?孙思做到了。因为在她懂得感恩的内心,总有“一种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使她无法忘记自己的“原始”和“本真”。
  值得肯定的是,孙思将这种感恩之心推此及彼、由人及物,转嫁到了他人、他物之上,表现出一种更加宽厚的“泛爱”思想。她因此把“寺庙”当成了“故乡”,把“佛”当成了“亲人”,就连那些司空见惯的景物,也都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分”,譬如“所有的江,我都叫父亲/正像所有的海我都叫母亲”(《一条江》),“有时,我们甚至会把一颗星/想象成离我们而去的某个亲人”(《一颗星》)等等。有了这种人生大境,我们这条一意孤行的“河流”,也就可以坦然地向着远方流淌,不再害怕成为“无源之水”;也就可以像一棵树“立足大地,向上生长”,并勇敢地开出一些花来。
  三、对美好情感的虔诚之心
  不知为什么,读《一个人的佛》的时候,我一再想起仓央嘉措。这位西藏历史上著名的佛教领袖,凭其独特的身份、传奇的一生以及富含哲理性的“情歌”,赢得了后人的尊重与追捧。据我所知,孙思是一位皈依了佛门的居士,之前还曾出过一本诗集《剃度》,可惜我没有读过,仅从名字来看,无疑也是一部与佛有关的醒世之作,二者必定有着一定的血脉联系。而《一个人的佛》这部集子,没有一首严格意义上的爱情诗,但其中的情爱元素却时隐时现,如夜幕上的点点星光吸引着读者的眼睛。我们不妨试着理出一些脉络来:
  “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在一树红色的枫叶下/你像一朵莲,被水推向他/在你的后面,尘世一片安宁”(《一场梦》),这禅意的镜头,是美丽的邂逅吗?“他们的爱情/就像人生的街角/转过去,人生就不一样了/但他们转不过去”(《一支烟》),这无奈的比喻,是无言的结局吗?“那桂花树/砍了又长,砍了又长/像它来到人间后/藏在心里的一份爱”(《一只兔》),这不死的植物,是刻骨的相思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一场雪藏不住一个名字,一阵风也吹不去一声轻唤,一颗被别人摘走的心,“藏得再深,也是易碎品”(《一颗心》)。如此在场感、切肤般的体验,没有遇到真爱、付出真情的人是不会有的。这正应了孙思那句话:“诗若没有真,没有情,必如沙中筑塔,溃散是早晚的事。”
  显而易见,孙思的诗歌有一个“情感内核”,这个“内核”灵魂一般主宰着她的书写秩序,使她变成了一个“隐秘”的制造者。从表面上看,这似乎与佛教的某些宗旨相悖,而实际上,佛对人类的情感并不排斥,只是讲究“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物缘生,皆系缘分。”一个“缘”字,成为种种情感的最好注脚,也成为孙思一生挥之不去的痛点。所谓“相由心生”,出于对佛的敬重,她甚至产生了“那些立于田野的庄稼”“是不是菩萨”的幻觉;由于对爱的执念,她又甚至把水边挺立的芦苇当成“一个男人”。至此,我坚信孙思的心里始终有一个人在——一个穿着“银灰色风衣”的“属马的人”,即使那个人已经绝尘而去或者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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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冰斯语   精华:吟湄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冰斯语:
孙思女士在她的诗集里把“以慈悲利物,以智慧觉人”的佛家思想贯穿始终,虔诚而又纯净。本文作者深刻剖析了这部诗集,与其说在剖析诗歌本身,不如说是对孙思本人及其思想与蕴涵的生活哲理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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