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也|《天下凉州》第61章:张骏大丧,石虎乘丧袭凉

卷十一:重华继位(1)

作者:相也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21-09-18   阅读:

  
  前凉建兴三十四年(346年)五月底。
  姑臧城里哀乐声声,佛音低回,胡琴呜鸣,满街都洒满了麻纸冥钱。文王府上,正在为张骏发大丧。张骏之丧,是前凉自张轨以来规模最大的国丧。前凉国力鼎盛,儿孙们想遵祖训,丧事简办,也由不得孝子张重华了。众官一致谏言,要厚葬文王。文王病危时,各州郡官员就都来看望,一落气儿,除远在西域的高昌郡人还未到外,其它3州21郡的州郡官员都来姑臧吊唁慰问。姑臧城里的豪族大姓,一拨一拨,进出于文王府,不时送来各种精美吊唁礼器。张重华、张祚兄弟两个披麻戴孝,手持丧棒,迎接着前来吊唁的各路官员和豪族。姑臧城里,一些念着张骏生前功德的百姓,也都自发地前来吊唁,为张骏送上最后一程。
  权力新旧交替之际,向来是一国最为脆弱之时,张重华部署了凉州边境和姑臧城的防卫,开始安心为父亲发丧。文王灵前,张重华的母亲马氏,哭得最为伤心。严氏人老实,欲哭无泪,静静地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陪着英年早逝的亡夫。刘美人坐了一会,就出了文王府,回自己的宫去了。太阳西下,吊唁的宾客渐渐地退去,张重华安当完为父亲堪察修建大陵的事宜,这才有时间,跪在灵前,陪生母马氏。张重华总觉得张氏家族哪儿不对,他的祖先治下的凉州,越来越好,而祖先们的寿却越来越短,他太爷张轨活了六十岁,爷爷张寔四十八岁,叔祖父张茂五十岁,而他父亲张骏只活了四十岁……
  张重华正想着,有信使来报,后赵乘丧侵犯凉州。
  后赵石虎得知前凉国王张骏去世的消息,内心的兴奋之情,简直无以言表,再没有什么事,比攻占前凉更刺激,更重要的了。为这个机会,石虎整整等了四年,也整整用举国之力,劳民伤财,征用几十万苦役打造兵器,准备了四年。一切准备妥当,石虎对于打猎建宫殿这种事已不耐烦了,对身边的那帮妃嫔女官们也有了审美疲劳,迫切需要一种更为刺激的元素,让自己重新抖擞起来。
  石虎没有给前凉丝毫喘息和准备的机会。所以,张骏五月廿四日一死,石虎得到死讯,在第一时间就乘丧举兵,如饿虎扑食般大规模地攻打前凉来了。什么叫乘人之危,乘人之丧?石虎做到了极致。整个姑臧城还挂着白幡,凉州人还正披麻戴孝,为张骏奔丧,亡者尸骨未寒,灵堂搭好还没几天,后赵恶虎就扑食来了。
  后赵来侵,给了张重华一个措手不及。父亲的死,本就彻底打乱了前凉的战略布局。张骏本想等待时机,联合东晋和前燕,共同讨伐后赵,经过四五年的等待,机会也正一步步来临。因为这四五年,后赵统治者用举国百姓的肉体和财产,储备着东扩西征的基础。后赵的汉族百姓基本生活在人间地狱,一批一批地死去。前凉作为北方唯一的汉人政权,更希望尽早东征,驱除外侮,恢复中原。可惜,谁也不能预见未来,甚至连第二天的遭遇都难以预料,张骏突然撒手西去,没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现在,天平上的砝码已完全倾斜,不在前凉这边了,由准备主动征伐后赵者,变成了怎样抵御后赵的入侵者。
  此时,石虎兵分两路,已发动了对前凉的第一波攻击,集中攻打前凉大河之南的河州诸郡县。一路,石虎派遣将军王擢,直赴前凉大河之南,攻克武街(今陇西岷县西南)要塞。另一路,由后赵凉州刺史、大将麻秋、将军孙伏都(一说张伏都),率领石虎最精锐的部队----黑朔龙镶军,攻打前凉的门户金城郡(今兰州西北)。想来后赵石虎是志在必得,出兵之前,就任命麻秋为凉州刺史。第一波仗还没打,就把凉州假想为第二波战争胜利的果实了。连战争胜利后的地方政权,都提前做了安排。
  张重华来不及脱去身上的麻孝,就匆匆往殿堂赶,组织群臣商讨应对后赵攻伐之事。张重华仓促派护军曹权、胡宣率兵前往武街抗敌,迎战王擢。不知是曹权、胡宣之前没有领兵打过仗,指挥不当,还是将士们还沉浸在凉王张骏的悲痛之中,没有缓过神来,一碰面,就被后赵王擢打得稀里哗啦,前凉曹、胡军全军覆没。王擢活捉了前凉护军曹权、胡宣,导致前凉与后赵分界的五屯护军防线全线崩溃。王擢得胜而返,并强迫陕西狄道和武街一带的七千多户凉民徙往雍州(今西安西北),充实了后赵人口。
  首战告捷,石虎越发兴奋,命令麻秋所率的第二路黑朔龙镶军,发起对金城的全面攻击。麻秋率领黑朔龙镶军,攻至金城,却见只有金城守军,没有凉州援军,兵锋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势不可挡。金城太守张冲和金城县令车济,一边坚守城池,与敌死战,一边急派信使,报告战情,等待救援。
  这麻秋是太原胡人,是后赵石虎最得力的名将,两人君臣一体,关系甚密,民间就把麻秋和石虎,合起来叫“麻虎”(谐音“麻胡”)。亦说麻秋是胡人,故叫“麻胡”。据《太平广记》载,麻秋性虓险鸩毒。民间常拿麻胡吓唬幼儿,小儿若哭啼不止,难以哄住,母亲就说:不哭,不哭,再哭,麻胡子咬㞗㞗来了。小儿听之,啼声顿止。经过千百年的吓唬,“麻胡子”这一可怕的文化元素,好象已经渗透进人的血液,进入了遗传系统,小儿也怕起了麻胡子。故直到今天,乡下人还以此为故事,哄吓小儿,或哄小儿睡觉,很是灵验。麻秋的主要战绩是咸和八年(333年)十月,曾打败过氐族首领蒲洪(苻洪),使蒲洪率领二万军民投降石虎。是老虎,就有丢盹的时候,麻秋当然也失败过。上次伐燕失利,还被免去了所有官职,但不久便重新启用。所以,这一次攻打金城,麻秋特别卖力。一旦成功击溃前凉,就能雪洗前败之辱,名望势必更胜从前。
  张重华披麻戴孝,一边指挥着父亲的丧事,一边关注着前线的战事。后赵在武街得胜撤军,张重华以为后赵这次只是初战试水,短时间内,不会第二次来袭了,没想到金城告急。张重华急派西域校尉张植与奋威将军刘霸,率骑兵救援。可惜,丧期派兵,如腊月三十下午贴门神,迟了半年。援军火速前进,还是迟了半拍,等援军到达,金城已经被麻秋攻陷,城头上挂着后赵的旗帜。金城太守张冲和金城县令车济(敦煌人)等人,都被赵军活捉了俘虏。
  麻秋招降时,金城太守张冲当即投降了麻秋,但金城县令车济很有骨气,忠直刚烈,不论麻秋怎么软硬兼施,许愿封赏,把刀架在脖子上,车济都誓死不降,辞色不挠,对麻秋曰:“我的才干虽然比不上庞德,然而受任跟他一样。身可杀,志不可移。”(“吾虽才非庞德,而受任同之。身可杀,志不可移”)说完,乃伏剑而死。
  好一个“身可杀,志不可移”。后赵军虽如洪水猛兽,来势凶猛,旗开得胜,攻城掠地,初灭了凉州人的威风,给沉浸于丧父之痛的张重华,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但凉州军人的武魂,却虽败不倒,就这样感动了后赵大将、凉州刺史麻秋,感叹他的忠诚和气节,便以礼葬了他。
  张植和刘霸,见金城已陷落敌手,有强军把守,重新夺回城池,希望已很渺茫,便想率军追击麻秋,此时却两眼摸黑,连麻秋攻下金城后,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了。原来,麻秋攻克金城后,留下守城军,又挥戈东南,准备攻打大夏(今临夏广河县东南)。心里还想着大夏可能是一场死战,没想到,兵临城下时,眼前的场景都令他大感意外。大夏护军梁式(又作彧),是个懦夫,典型的投降派。一见麻秋大军压境,勾子就怂掉了,连给姑臧的急报,都不派报,就不战而怯了。这么个懦夫,保命却很机灵,抢先绑架了大夏太守宋晏,为投降麻秋备了一份厚礼。等后赵大军兵临城下时,梁式就率全城军民,打开大夏城门,迎接麻秋军兵入城,又逼宋宴一起投降了麻秋。大夏城不战而破。
  后赵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大夏。
  大夏城破的消息还没有在第一时间传到姑臧。麻秋就威胁宋晏给宋钜写了一份信,诱骗宋钜来大夏。宋矩,字处规,前凉敦煌人。少年时就胸怀“兼济天下”的大志,为人刚直不阿,是个慷慨有志节的人。张重华继位,立即任命他为宛戍都尉。后赵早就知道宋钜是个难得的人物,就想诱降他,为后赵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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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冰斯语   精华:冰斯语
【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冰斯语:
什么叫乘人之危?后赵石虎简直做到了极致,在张俊大丧期间,如同虎狼一样恶狠狠的袭来,打得前梁措手不及。刚继位的张重华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想打个硬仗胜仗,无奈用错了很多胆小怕死之人,即使有如宋矩那样的忠臣义士,也无法力挽狂澜。前梁的命运令人堪忧,心疼与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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