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老天爷变脸比翻书还快！早上我只给鑫鑫穿了一件短袖，外加他的秋季校服，不知道冷不冷？”一上班，阿东就走进百合和菲儿的办公室，说起她的宝贝儿子。这几乎成了惯例。
　　菲儿欣欣然地站起来，想搭话。看旁边的百合没有反应，也就淡淡地坐下来浏览网页。
　　菲儿和阿东同年，都是80后。菲儿也有一个儿子，比阿东的儿子大两岁。菲儿也有点担心儿子的衣服穿少了。这乍暖还寒的天气真让人头疼！
　　百合是85后，没有孩子。百合谈论起孩子来，却口若悬河、头头是道，仿佛很有经验。菲儿暗地里好笑。不过，百合这人有点捉摸不透，前一秒还是艳阳高照，后一秒就可能是暴风骤雨，菲儿真的有点怵她。这不，百合突然又冷淡起来。或许，百合对孩子的话题也不是真的很感兴趣吧！
　　阿东说起孩子来就没完没了，菲儿也有点不敢接招。这毕竟是办公室，怕影响工作。另外，菲儿也有点虚阿东。
　　每天上班见到菲儿，阿东总是习惯性地从头到脚地死盯着菲儿看。那双不苟言笑的犀利的眼睛里分明是挑剔和嘲讽。菲儿毛骨悚然，感觉浑身不自在。
　　菲儿本来不喜欢打扮，也不会打扮。菲儿小心谨慎，还是出了差错。
　　一天，菲儿穿一件天蓝色呢子小褂，黑色的呢子背心长裙，里面是和百合在淘宝买的黑色连裤袜。不过，没有袜子。菲儿就穿了一双肉色短袜。菲儿自我感觉良好。想不到阿东一进她们办公室，上下打量菲儿一番，大笑：“你怎么穿袜子？你不会穿，可以请教姐姐我啊！”阿东比菲儿大几个月。当着百合的面，菲儿尴尬之极，红着脸，语无伦次地解释：“有点冷，所以……”
　　不过，菲儿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欣赏阿东的。
　　菲儿原来也和阿东一样在电话台上班。每周上六天，中午还不休息。菲儿虽然也有怨言，但觉得自己是个农民工，又没有过硬的文凭，不敢对领导提意见。而阿东就不一样，上班的第一天就提出和大家一样，只上五天，中午也要休息。要不，请另外加工资。而且，还要求单位给她配一台电脑。这可是菲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虽然菲儿爱好文学，迫切地想拥有一台电脑写作。阿东说是在电脑上绘制考勤表格。其实，一个月也就绘制几张表格。更多的时候，阿东是在网上买衣服或者看肥皂泡似的电视连续剧。
　　阿东偶尔送菲儿几本旧杂志和没有写完的本子，说是菲儿喜欢看书和写东西。是的，在菲儿看来，阿东未免有点俗气，不过，冲着她对文学的尊重，菲儿对她就有几分莫名的好感。
　　菲儿见面会和阿东主动打招呼。有时，也家长里短地聊几句。
　　不像百合，菲儿和她坐在一个办公室，还是窗口一条龙服务的搭档，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百合不是清高。和其他同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是经常的事儿。更有甚者，菲儿看到百合拿几块糖，或者一只水果高声叫着追到走廊上给领导的小孩。
　　或许，百合只是瞧不起菲儿。觉得她是个农民工，和她交往有失身份吧！
　　百合动不动就说：“你们那个年代……”“现在的年轻人……”不就比菲儿小几岁吗？难道菲儿就不算年轻人了？
　　菲儿淡淡一笑，不愿意和百合计较，心中却有数，对百合敬而远之。
　　百合却似乎觉得菲儿好欺负。一天快下班时，百合竟然声严厉色地对菲儿说：“你最好小心一点，领导对你有意见，当心你的工作干不长！”不就是个小组长吗？两个人的小组长有什么好神气的？！再说了，我小心什么？我对客户彬彬有礼，客户也满意地离开了。领导对我有意见？你不在中间挑拨是非就行了！装什么好人？
　　菲儿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脱口而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百合眉毛一挑，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逼问。
　　菲儿突然意识到如果说出来两人势必会有一场争吵！同处一个办公室，大家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菲儿冷静下来，淡淡地说：“我知道领导对我有意见。大不了，我回家种地！”话里有话，说百合有一天连地也没得种！
　　看菲儿成天不言不语，笑得有点花痴，原来，菲儿也有自己的个性！
　　百合不敢再轻易招惹菲儿。
　　两个人很少交谈。除非是工作的事情。
　　菲儿最初感到压抑。后来，也习以为常了。
　　阿东丝毫不觉得冷场，又惊抓抓地叫道：“我又长胖了！都有一百二十斤了！好吓人！”阿东上班不时走来走去，有时还躲在办公室练瑜伽，怎么还会长胖？
　　其实，阿东身高一米七，一百二十斤根本不算胖啊！菲儿和百合都觉得阿东有点矫情，分明是在炫耀啊！
　　百合幽幽地回了一句：“减肥是女人一生的课题！”
　　百合娇小玲珑，模样俊俏，只是肚子有点大，就像一个怀儿婆。百合一直很注意饮食，有一段时间根本不吃饭，只吃水果，似乎还是不见成效。百合自嘲道：“也许是遗传到我母亲了。她就是大肚子。”
　　菲儿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着急，决定以后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晨练了，而且加大运动量。菲儿身高才一米五六，体重却有一百二十斤！虽然一次百合委婉地说菲儿胖得匀称，菲儿也认可自己的肌肉结实，因为爱运动，不是很显胖。只是，菲儿也希望可以再苗条一点，就可以穿心仪的旗袍了。
　　阿东有些索然无味地退出了菲儿和百合的办公室。
　　不到一刻钟，阿东又冲了进来，大声叫百合：“你帮我买一下衬衣！我老公的，还有我公公的！天马上就热起来了！”阿东没有支付宝。
　　百合热衷于网购，当即和阿东热火朝天地凑在一起看图片，下订单。
　　曾经有一段时间，菲儿也想时髦一把。百合呢，为了分担邮费，也主动叫菲儿网购了几次袜子之类的小东西。
　　一次无意中听到阿东和百合的对话，菲儿再也不去凑热闹了。
　　阿东对百合说：“我想买这条裙子。”
　　百合一本正经地回答：“菲儿穿可以。你穿太老气！”
　　言下之意，不是说我比阿东老气吗？
　　我坐在旁边也没有招惹她们，为什么扯上我？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
　　菲儿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过后想起，气得不行。
　　阿东不聊工作。菲儿和百合也不聊工作。彼此心照不宣。仿佛是不成文的约定。
　　百合经常迟到、早退，菲儿是苦不堪言。客户来了办不了事当然心情不好，难免要和菲儿纠缠不休，有时候就要骂骂咧咧。菲儿从来不是伶牙俐齿之人，有时急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就掉下泪来。
　　阿东虽然没有说出来，内心里也是对百合有微词的！阿东在打考勤，如果领导追问起来，阿东真的不好交代。
　　都是一样的文凭，而且，她还是城里人，凭什么让菲儿收费，她就在电话台当“看门狗”，像有的人骂的？阿东对菲儿应该是有点不服的。只是阿东不清楚为什么会让菲儿收费。原来收费的小女子辞职了，说是太受气，只有农民工才干得下这份工作。领导一赌气，就让菲儿收费了。菲儿是单位唯一的农民工。
　　百合呢，是充值兼客户接待，维修的小伙子们经常不配合，客户就会打电话骂百合，语言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百合骨子里毕竟还是小女生，只有哭的份儿。平时和小伙子们的关系也不错，百合真的撕不开脸面给领导打报告。另外，百合觉得自己是本科生，又年轻，工资却比菲儿高不了多少，太不公平了！百合却没有想过，她做的工作其实和菲儿差不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下午单位突然停电。又是阳光灿烂。阿东、菲儿、百合聚在菲儿和百合的办公室悠闲地聊起婚姻、家庭。
　　百合说：“我家王征的懒在男人中是数一数二的！家务事一点不沾，像水龙头坏了、灯管坏了，这些所谓男人的事情也与他无关。其实，我也不是奢望他修，他可以打个电话找人修啊！又能耽误他什么事情啊！他偏不，非要等我。每天他一回家，就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我辛辛苦苦把饭菜做好，拿好筷子、盛好饭，还要千呼万唤，他姗姗来迟不说，还要大发雷霆，说我影响了他打游戏。天气稍微有点变化，他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有时候一天换几次，家里就像被抢劫了一样！最头疼的是我还要洗一大堆衣服！我对他说，我真的好累啊！他就说，你不洗啊！好像很体贴我。可今天不洗，那明天呢？还不是我洗啊！他是决不会洗的！人家小学生现在也要求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啊！每当我这样说，他都打哈哈，扮鬼脸，一笑置之。说来好笑，我家王征的衬衣从来不解扣子，直接从头上穿、脱。袜子也是和秋裤一起脱。有时候我做家务，王征还骂我，说我不陪他看电影、打游戏，他最经典的一句就是：我又不是找一个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