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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

作者:南岸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13   阅读:

    每年进入三月以后,咱们村就变得欣欣向荣起来,枯萎的小草发了芽,萧条的树木吐了春,闲散了一季的村民又开始拿起锄头、犁铧在庄稼地里劳作翻飞。

  那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王小禾他爹王大禾正在地里忙着耙地。本来耙地在农村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谁知道他家的那头小牯头像中了邪似的,犁着犁着,竟然一下子蹦达跳跃起来。王大禾见小牯牛发生变故,不再循规蹈矩地耙地,便想从犁耙上跳下来。小牯牛却越蹦达越快,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好颤颤巍巍地站在牛屁股后面的犁耙上,左手死死地撑住牛尾巴的根部,右手拿着条细竹鞭试图去制止牛。小牯牛是刚学会犁地不久的牛,骨子里充满了野性,它可不吃王大禾这一套,它看到王大禾手里的竹鞭在不断地起起落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蹦达得更欢了。王大禾脸色铁青地站在犁耙上,只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喊着:“你这遭天劈的畜生啊,快给老子停下来——停下来……”

  王小禾之前一直低着头有气无力地镐着地边上的毛草,当他听到王大禾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时,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停住手里的活,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爹王大禾被自家的那头小牯牛连拖带拉地一路飞奔着往前跑。王小禾好像并不担心王大禾会从犁耙上摔下来,他像一个非常投入的观众,在观看舞台上小丑表演惊险刺激的节目一样,两眼放着光。不光如此,他还一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一手指着他爹王大禾“哈哈”大笑。王大禾一路叫喊着,等那头小牯牛把他的身影越拉越远,声音也越拉越长,最后彻底消失在那片绿盈盈的田坝尽头的时候,王小禾才意犹未尽把视线收了回来。

  王小禾做得是很过火,以致于等他爹王大禾鼻青脸肿地从坡底下一跛一瘸地爬到坳上的时候,王小禾心虚地拉着我就往他家附近的那块油菜地方向跑。

  三月的油菜地里已经开满了黄澄澄油菜花,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但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像那些穿行在油菜花丛中忙着授粉采蜜的蜜蜂一样,在地里不知疲倦地忙活着。就像王大禾骂骂咧咧地骂完王小禾和他家的那头小牯牛之后,又重新投入到那块还没来得急耙完的地里,开始精神饱满地挥舞着胳膊整地平块。

  我和王小禾悠闲地坐在他家附近的那块油菜田埂上,王小禾对着他爹王大禾噜了噜嘴说:“你说,他这么卖命干啥?你看他干活的那副德性,生害怕太阳落山后就不会再升起来似的。”

  我抿着嘴笑了笑。

  王小禾接着说:“我就搞不明白了,难道这人活着,除了吃饭干活睡觉拉屎拉尿之外,就没有别的啥东西了?”

  我说:“当然还有别的东西,不然这人生岂不太枯燥无味了。”

  王小禾说:“那你说,还该有点啥东西?”

  我说:“有的东西可多着去了。比如自由啦、梦想啦,当然还应当有爱情什么的!呵呵。”

  王小禾拍拍我的肩膀说:“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话就是这样文诌诌的——有水平。”

  我顺势推了王小禾一把,说:“去你的吧!你小子就别拿我开涮了。”

  王小禾便“嘿嘿”地发笑。

  我和王小禾一样大,都是今年年初满的十八岁,我们小学和初中都是同方同学,因此,我们与村里的其他同龄人相比,关系更近了一步。王小禾对我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可能是太了解他的缘故,大多数时候,只要他一张嘴,或者是动一动他的哪一个手指头,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或者是想要干什么。就拿原来我们刚看完《地雷战》那部电影,我看到王小禾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不怀好意地转了好几转,我就知道王小禾心里在谋划着什么不好的事情。果不出所料,王小禾真的趁人不备的时候,在村里的主要干道上挖坑设埋伏,恰巧他爹担着粪落到他挖的陷井里,粪撒了一地不说,还活生生地崴了脚。事后王大禾知道这事是王小禾干的,拿起扁担就跟着他撵,把王小禾撵得见坎跳坎,见崖跳崖。

  这都是王小禾亲口告诉我的,王小禾当时告诉我时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他说那天幸亏他爹王大禾的脚崴了才没追上他,要不然那天可能会把他打个半死。王小禾说王大禾在追撵他的时候,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那凶巴巴的样子完全像一个恶鬼投的胎。

  本来我和王小禾还可以有很多的时间呆在一起,只不过在两年前考高中时,他考试落了榜,从此在家务农,我则顺利地考上了高中,在本地的集镇上继续念书。王小禾可能看出我爹对他有些成见,从我上高中以后,他就很少到我家来玩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我放学的路上和我说说话。

  那天,我和王小禾像往常一样东拉西扯地闲聊着,聊了一会儿,王小禾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哥们儿,你知不知道,娟子暗恋上我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很了解王小禾这个人的,那天他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冷不防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回头就白了他一眼。

  十里八乡的,有谁会不知道,娟子不光人长得漂亮,人的眼光也特别高。村里未出嫁的大姑娘,还有那些刚过门的小媳妇,每每看到张宝强有事无事开着他那辆崭新的豪华小轿车往娟子家跑,就三三俩俩地凑到一起,她们不是羡慕娟子命生得好,就是怪自己爹妈没给自己生副好模样。

  可娟子从不正眼瞧张宝强一眼,娟子喜欢养蚕,她喜欢管蚕叫蚕宝宝,每年春季的时候,山上的桑树从枝头摊开绿油油的叶片儿,娟子就背着背篓到山上去采桑叶。她把采下的桑叶洗净凉干后去喂簸箕里的蚕子。娟子说,每次看到蚕宝宝“沙拉、沙拉”咀嚼桑叶的劲头,自己就恨不得把村里所有的桑叶都采回来,让她的蚕儿们畅畅快快地吃个够。

  娟子不光喜欢养蚕,闲暇的时候,她还喜欢坐在自家的院坝里看看书、读读报,或者用五彩的丝线在太阳底下做做针线活。大家都说娟子心灵手巧,她绣在鞋垫上的蜻蜓会飞,绣在手绢上的牡丹会引来蝴蝶和蜜蜂。

  “这样的女人会看上你——王小禾?”我说

  “我王小禾怎么了?难道我王小禾就不能成为娟子暗恋的对像?”王小禾快速反诘到。

  看到王小禾激动的样子,我不禁干笑了两声。

  王小禾见我发笑,便急不可待地说:“你笑啥?过会儿娟子来了,你就会相信了。”

  我说:“这事——打死我也不相信。”

  王小禾说:“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我说:“走着瞧就走着瞧,反正我就不信这个邪!”

  我和王小禾两人像赌气一样都坐在油菜田埂上耗着,我们谁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青山变成一团黑糊糊的影,地里干活的人们收拾好农具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最后王小禾他爹王大禾也扛着犁耙摸黑回家去了。王大禾走后,整片庄稼地里就没人再劳作了。我看了看空旷的田野,忍不住朝王小禾脸上瞄了一眼。王小禾稳如泰山般坐着,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路口不放,完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看王小禾一副吃了称铊——铁了心的样子,我不打算和他耗下去了,我妈催了好几遍——要我回家复习功课准备高考。王小禾听说我要回去,竟然拉着我死活不让走。

  王小禾讨好着说:“哥们儿,快了!快了!你再等等——再等一小会儿好不?这天眼看就快黑尽了,过不了多长时间,我敢肯定,娟子就会来了。”

  看到王小禾近乎央求的睛神,我实在有些不忍心,只好又坐下来和他天南地北地瞎胡扯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天完全黑了下来,可娟子并没有像王小禾所说的那样——会出现在我们坐着的油菜田埂上。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是在傍晚过后,人坐在地坎上,就会觉得有股湿津津的凉气直往身上蹿。我起身拍拍屁股说:“王小禾,我实在不能再等了,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娟子是不是真正暗恋上了你,以后咱们还有的是时间来证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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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朱成碧   推荐: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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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朱成碧:
一老一少,故事情节设计巧妙,谜底到结尾才揭开,却令人叹息,姜还是老的辣,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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